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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花落眉梢不知行人歸期

不知人間幾何,她又在水中做了多少個夢,今日她從噩夢中驚醒,只見江心秋月白,她依舊躺在那根黑褐色的木樁上,只是芳紅陣陣,流水淙淙,不小心踏入了蓮池中心,再找不到歸路。

此刻飛來一瓣海棠花,便知是白雪嵐的訊息來了,南宮皓月握在掌心,化作一縷白光算去,這就踏蓮而去。

碧水海棠林,南荒盛景之一,海棠淡雅,四處可見蜂蝶。

南宮皓月席一身青衣彷徨林中,憂鬱的眼神掃開四處盪開的花瓣,誰也不知她為何如此黯然失色,似那失色薔薇,顏色退化了,香味也隨之淡了。

不是說會沉睡夢中嗎?如果真的不用面對該多好。

南宮皓月一路沿著桃樹隔開的花瓣小徑,走到白雪嵐的木屋前,見她坐在木樁桌旁,見她來了便揮袖變幻出一套衣服整齊地擺在一塊木盒中。

“你過來。”白雪嵐一隻手擺在桌上,另一隻手從容地搭在腿上,冷淡的臉似覆上一層冰霜,白皙的臉龐與精緻的五官,一言不合地端坐在面前。

南宮皓月應她走上前,才看清這衣裳,是一件金色與橙色的綢緞,不知她何意,南宮皓月不敢接過。

白雪嵐道:“過幾日我便要去雲遊四海了,帶著你多有不便,我替你物色了一個師父,琢磨著起日後帶你拜師去。”

南宮皓月的心涼透了,明明剛與白雪嵐交際,這又要分離了。雖不管白雪嵐尋了什麼樣的師父,但是白雪嵐教會南宮皓月法術,也算她半個師父了。

“你要去哪?”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攜幾位俠友四處遊玩,居無定所,我也不知去哪。”

南宮皓月頓了頓,不爭氣的眼淚又湧現出來了,潸然淚下的皓月一步步逶迤而來,白雪嵐心裡也是五味雜陳。

南宮皓月雙膝跪下,捏著白雪嵐的袖裳道:“能不能不走?姑姑,你現在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白雪嵐甩袖而起,憤然離身,道:“為何不走?我與他們早有預約,只不過因你推遲了幾日,說起來,還是你擾亂了我的計劃。”

南宮皓月轉身仰視她,痛心般抓著手,道:“姑姑,是不是皓月有何不對,你指出來我一定改,你不要丟棄我,我會很難過。”

白雪嵐終是軟下心來,轉身扶她,從袖中拿出手絹替她拭淚,道:“你我皆過客,我與你不過塵海一粟,不必記掛。待我送你入了師門,你便不再是一個人,你還會有師兄們,他們會照顧你的。”

“我不要,姑姑,不要離開我,我不拜師,我只認你。”南宮皓月一把抱住白雪嵐的胳膊哭泣。

白雪嵐拍拍她的背,低頭落淚了,白雪嵐輕輕的扶著她的背道:“那怎麼能相提並論,我只教你護身之法,還算不上你的半個師父。”

南宮皓月道:“你既教我法術,那便是我的師父,我怎麼能另投他門吶!”

自那日白雪嵐救下輕生的南宮皓月後,兩人除了去人間走過一遭也就在碧水桃林中悠悠度日,皓月也放下昔日憂愁接受白雪嵐,而對於這個素不相識的皓月,白雪嵐似乎對她很強迫,凡事要求一絲不苟,如此一個月,皓月愁雲慘淡的生活才充實了一抹桃花紅。

白雪嵐撒開皓月的手,一面站起,背對道:“看來是我平日裡太縱容你了,你既認我做師父,就得謹遵師命,你連我的話都不聽,我留你何用?”

南宮皓月站起,從手中幻變出一把匕首,冷冷的逼向自已的手腕,道:“姑姑,恕我不能從命。”

白雪嵐轉身之間,抓緊了拳,一揮袖打翻了她手裡的匕首,怒言道:“以死相逼,你好大的膽子,即便如此,這拜師禮,你去便去,不去也得去,沒得選。”

“為什麼?”

“為什麼一定要走?”

白雪嵐眼中多了一絲不安,明明是名門正派的師門啊,怎得讓她心裡忐忑不安,害怕她過去了會被欺負還是心裡到底不捨。

也罷,與她解釋這麼多作甚。

白雪嵐默默道:“自然事出有因,你我緣分已盡,不必過多糾纏,我此去雲遊四方,只為通達世事,突破到更超凡脫俗的境界。我帶上你,反倒多手多腳寸步難行,不如將你送入仙門,學些術法安身立命,我也算可以安心了。”

“你不知我要將你送去哪吧!”

南宮皓月從她的話中聽出了無奈,妖仙戰亂,生靈塗炭,所經歷的妖和仙,都不願提起戰場的殘酷,據說妖族精兵良將十萬係數折損,仙族以摧枯拉朽之勢以八千精兵抗擊,而此時屍橫遍野怨念橫生,戰火四起,何嘗不是凡人遭殃吶。

而那些有所牽連的人更是處地艱難,更何況這妖所修行而成的妖仙,可想而知,她避開戰亂是理智的。

南宮皓月是妖族,可惜是一隻七尾靈狐,在白雪嵐看來,她是這四海八荒唯一一隻金色皮毛的靈狐,身上疑點重重。離譜之事無奇不有,何況在仙界之上的三十六重天還有神族存在,也不知可是那神仙降世也難說。

南宮皓月對外知識少之又少,依舊是前期的書籍知識,當下她被迫捲入這世事,可是這天高地厚她也不知,若是有緣,定然要一日遨遊四海。可白雪嵐不同,她是當世扶桑之主,定然不能公然站立那方,大局為重。

南宮皓月理解白雪嵐的苦楚,可她雲遊四海去了,留她一人在別處,這可好辦?

南宮皓月手中的匕首落地,白雪嵐道:“東海之濱,雲海之巔,有仙山縹緲於海上。傳說中海上有五山:岱嶼,員嶠,方壺,瀛州,蓬萊。而誤山只是無所連箸,常隨潮波上下往返,最後二山飄去,不知所蹤,只剩下方壺,瀛州,蓬萊三山。而我所託人之地便是這蓬萊仙島。蓬萊之主名為叱延,是一個萬年老神仙,據說他自盤古時期就誕生於靈山,後來睡了十幾萬年,深受仙族人愛戴擁護,坐下已有六個徒弟,你若收入他麾下,就排名老七,自然啊,蓬萊有史以來從未收過女弟子,你這一拜,可就破天荒頭一回,而且蓬萊歷代傳人都是明智之士,也從未收過妖族弟子,這樣的話,你再次創造奇蹟。”

確有此事。

這樣一來,且不說這事鬧得沸沸揚揚,天上地下恐怕又會多出一個夠笑一年的話柄了,而且收一個妖族弟子,豈不是自找沒趣?這位蓬萊之主是不是失心瘋啊,這層都未考慮過,就如此貿然接受了白雪嵐的要求,也不知她給了什麼樣的理由說服他,總之,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妖仙戰亂,天上神仙恨妖入骨,地上凡人又邊畏懼邊弒殺妖,妖可全身是寶,光是妖丹就可大漲靈力,妖骨是鑄兵器的好器材,妖的根筋堅韌,可做鞭繩之類。

這就說不準蓬萊之主是另有企圖了。

而且既然蓬萊之主是一個德高望重的人,那恐怕一定會有千百位神仙蒞臨他的會宴,小小拜師宴定然會成為屠殺場地,那豈不是要豎著進去橫著出來?那去作甚?當活靶子嗎?

“竟有此事?姑姑,仙界與妖界對立幾千年了,我若去了蓬萊,豈不是會被眾目睽睽之下絞死?”

白雪嵐笑道:“無妨,若他們真對你痛下殺手,即便我不出手,也有人會見死搭救的。”

白雪嵐臉上露出一抹信任而期待的表情,她定與蓬萊之主相識,交情很好,不知為何如此信任他,並將白纖纖託付給他,其中必有貓膩。

“誰?姑姑,難道是蓬萊之主?”

白雪嵐瞥她一眼,就當預設了。

皓月追問:“他可有娶妻?”

白雪嵐撇了撇嘴,搖頭道:“尚未。不過據說他藏了一副美人丹青,日日觀摩,想必愛而不得便不愛了,十幾萬年,也沒見他對哪位仙子有情,與他同輩的人早已開枝闊葉,兒孫滿堂,他這萬年都未尋偶,當真稀罕。”

皓月見她說的饒有味道,想必兩人必有一些淵源,竟連他私藏美人丹青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想必兩人相處得還算融洽。

白雪嵐見她似乎想歪了,補充道:“你若是往後入了蓬萊,想必前途似錦,再日後渡上仙劫數,也算可在六界安身立命,而你在我旗下,反倒成了不可雕之朽木,冥頑不靈。”

皓月微微垂下頭,鬢角的髮絲隨之墜下,一張清秀的臉變得忙亂不知所措,身體彷彿被千斤墜壓著,喘不過氣來,她心裡的壓抑,又有誰能懂呢?她自認為白雪嵐可以依託可這一路還沒走下去,她便半道退席,留下一個無助的皓月還在天道中垂死掙扎。

白雪嵐拍去皓月肩上的灰塵,信誓旦旦的說:“總而言之,你信我總不會錯的。”

南宮皓月抬眼看她,似乎變得更加柔和慈祥,雖然她活了十幾萬年,可一點也看不出老妖婆的樣子,反倒是一個嫵媚多姿的魅心少女,這應該是得天靈地寶才擁有如此絕世容顏。

這讓南宮皓月陷入沉思:難道狐仙都是這般傾城傾國嗎?生得這般容顏好態,這讓其他女子如何自處!

白雪嵐轉過身去,端起木匣中衣裳,方才還未注意,原以為這是淡青色,再走近看,竟折射出青藍色,想來南宮皓月這身衣服穿了許久,而且還是桑蠶吐絲所織,穿起來軟綿綿的暖和,碧水桃林四面迎風,時而讓人感到寒意,而穿上桑蠶絲衣,就勉勉強強可以畏寒,但每日穿這一件著實不妥。

白雪嵐一番,這竟有兩件,一件青藍色,一件橙黃交雜,而這黃色似金子的亮麗,也算是金色。

皓月蹂躡到白雪嵐跟前,道:“姑姑,這是作甚?”

白雪嵐端到南宮皓月面前,挑眼盯著這衣裳,道:“換上,若是不合身,我再改改。”

她失落地接過,再顧不上衣袂如何華麗,她只是咬緊牙關,心裡一陣酸楚。這是餞別禮。

白雪嵐見她停滯不前,絲毫沒有動手之意,轉而嚴肅相告:“你可是願意去了?”

皓月不語,似乎沉默已經成為她的臺詞,用不語表示抗議。

白雪嵐怒斥:“如今你沒有回頭路走,你現在只有這麼一條路可走,你認為即便我走了,你還可以待在碧水海棠林,可以逍遙快活!笑話!這方圓百里都是在我的妖力威壓下才得以無人侵犯,待我一走,他們便無法無天,到時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你認為你可以若無其事待在這嗎?你沒有別的選擇,要麼死要麼給我滾去蓬萊,我們還可以有的話說,也可保你不受外物侵害。”

南宮皓月呆若木雞,不哭不鬧,仍舊熟視無睹,目空一切,或許她應該是放開了。白雪嵐眉宇間浮現一絲喜悅,如此微妙,皓月還未來得及判斷是喜是憂,轉而又是那張冰冷的臉。

“姑姑,我聽你的。”

“我只有活下來,我才有機會復仇。聽說極北之地有一種天龍,當他們遇到危險,寧可忍受斷尾之痛也要死裡逃生,當時我就在想,為什麼這隻天龍如此頑固,後來我才知,原來他應了俗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後來再見它,它卻早已忘記斷尾之痛,因為它重新長出了尾巴,這個故事警示了我,明明我可以有活路,為什麼要把自已堵死,還不如讓新環境當我的尾巴。”

南宮皓月這一番話深深震撼到白雪嵐,她明明知道這次蓬萊之行是九死一生,明明蓬萊之主不一定護得住南宮皓月,明明她很有空閒,什麼妖仙戰亂,都與她無關,她要做的,就是讓皓月變得天下無敵!成為讓人聞風喪膽的妖仙。

白雪嵐不經意與她同視三秒,心裡的小計謀還是忍不住要心虛了,她趕忙撇開,揣著胸目視前方,道:“想明白就好,也不至於無藥可救,這月月底,便是你拜師之際,在這之前,你需得透過我的試煉,讓我知道你是否擁有自保之力。”

“什麼意思?”

白雪嵐露出一抹邪惡的獰笑,端著下巴,對皓月勾了勾眼,說:“你知道妖族最可怕的地方是哪裡嗎?”

皓月搖頭,怔怔地問:“是哪裡?”

“鎖妖塔。那裡關押了數萬年來為禍蒼生的兇獸和妖獸,當年軒轅皇帝征戰八方,平定四海,而他遇到的最強大的勁敵便是這四大凶獸和十大妖獸,他們導致軒轅損兵折將,不得不休養生息重整旗鼓,而後妖仙合縱連橫,斬殺大部分兇獸,有些不死不滅的則關押於鎖妖塔中。這鎖妖塔,常年暗無天日,怨氣沖天,即便是佛祖天神對此也無可奈何,塔中兇獸,妖獸都是可以顛覆六界的存在。”白雪嵐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連自已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何況皓月會如何選擇?

南宮皓月眨巴著眼睛,驚慌道:“那還真是駭人聽聞。”

白雪嵐緩緩一頓,看著眼前稚嫩又天真的小狐狸,心中未有半分動容。“鎖妖塔分九層,此去一行,你便到一層替我尋來狼妖內丹精元即可。”

南宮皓月狐疑:“那狼妖是何修為?”

“八千年左右。”

她已經沒得選了。

白雪嵐瞧了她一眼,對上那雙澄澈的雙眼,似乎將她威懾住了。白雪嵐補充說:“哦!對了,我替你尋來一方寶劍,以後便作為你的專武。”說著,她手裡變換出一把長劍。劍身青藍,隱隱挾風雷之勢,欲落天上星,體採寒冰墨玉所制,暗光流動,劍似竹節筆直,氣韻非凡。寒光出鞘時,令所見之人無不膽寒。

南宮皓月眼睛一亮,握著劍身愛不釋手,“此劍不凡,就這麼送我了?它可有名字?”

白雪嵐含笑道:“搖光劍,壓魯山上千年精鐵所築,堅硬無比,我也是偶然所得,如今贈與你防身。”

她的手拂過劍身,不一會就被劍滑開一道口子,隨後,冰塊凝結了血液,凍的她直打哆嗦,傷口竟然第一時間沒有癒合,那劍鋒所帶寒氣,竟能維序這麼長時間,果真是一把好劍!

白雪嵐口裡捏了個訣,手心擦過南宮皓月手掌的冰寒傷口道:“小心,這劍鋒生冰,久久不散,你練劍時也得當心些。”不一會,手心的傷口便快速癒合了,南宮皓月將劍變小,收進了袖口。

白雪嵐低沉著臉,看著眼前人心中萬般思緒湧起,轉瞬間又恢復了冷漠,“我為你找來了一些古劍譜,也許對你練劍有用。”她的手裡,赫然多了幾卷竹冊和羊皮卷。

“今日你便開始開始練劍,心法口訣便寫在書卷上,你需勤勉求學,兩日後,來湖心亭找我。”

白雪嵐湊前瞪著皓月的眼睛,只見南宮皓月從容淡定地垂下眼眸,道“兩天?怎麼可能?你早已是上神,可憑一已之力移山動土,而我只是個修煉欠佳的小妖,如何能打的過你,這無異於蚍蜉撼樹。”南宮皓月最終還是正兒八經地走了兩圈,滿臉焦急。

只見白雪嵐輕輕閉眼,似乎對她很是自信:“怎麼沒可能?”

白雪嵐轉念一想,自已修為高強,若是與南宮皓月對武,怕是壓倒性控制局面,乾脆服了軟,“我便留我三成功力,若是能接下我三招便算你贏。”

這無疑是個簡單的小小考驗,南宮皓月點頭就承接了。

白雪嵐心中湧起一抹邪念:我想要你展翅飛翔!飛得更高更遠,高遠到可望不可即。

南宮皓月將衣服擺在石桌上,手觸著衣袂,閉眼唸咒語,不一會,一道玄青色的氣流緩緩升起,從她纖纖玉手而上,旋轉而去,轉而身上多了一道青光,才將她一身青衣變幻為青藍色。一頭青絲散散披在肩上,略顯柔美,未施一絲粉黛。風髻露鬢,淡掃峨眉眼含春,嬌豔欲滴。

其實皓月實在是一個美人胚子,若不是平日裡不好打扮,喜好人間雜物,什麼金絲玉帛愛不釋手,而皓月娘親為她織的衣裳更是不願脫下,所以便在外貌中存在一點野性,如今換了一身清雅脫俗的衣裳甚是美麗動人,任誰見了都為她心折。

白雪嵐打量她,從上到下,不覺自愧不如,這女子生的如此嬌豔,堪比荊棘玫瑰,雖然著一身素雅紗裙,可難免在眉宇細節中透露她嫵媚動人的氣質。

皓月的神色黯淡無光,大概也是衣服的緣故,顯得消沉。

白雪嵐不禁拍手叫絕,欣慰笑道:“這身果然”她眼裡露出一抹不易被察覺到陰鷙。

皓月堅定不移地目光注視著白雪嵐,暗淡的眼神才有了那麼一絲生氣,還是如此淺顯,這不禁讓白雪嵐質疑,皓月道:“我願意應接你的試煉,無論任何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