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
“唔姆……”
從悠久的黑暗中甦醒,徐平安昏昏沉沉地睜開眼,入眼所見,是遮天蔽日的鮮紅血肉,以及密密麻麻幾乎充斥每個角落的無數巨大眼球。
低頭一看,自己身下是幾乎沒過小腿的粘稠血水,依稀還能考腳下同樣有著細密血管紋路的鮮紅大地。
什麼鬼地方?
“吶,我說……我都喊第二次了,這樣是不是多少有些不尊重人了?”
某個調侃般的聲音再次響起,徐平安錯愕地將視線拉回正前方。
在大約十多米開外,赫然聳立著一座由千百具血肉屍骸搭建成的小山,這些屍骸有人類也有疑似魔的怪物,但無一例外都只有部分身體保留著殘缺的血肉,其餘地方都早已是累累白骨。
而在屍山的最頂部,一個穿著白色素服,鬚髮皆白的小小身影,就這麼晃盪著腳丫子,居高臨下地望著自己。
他的面貌精緻到有些非人,年紀粗看是十歲左右,細看又覺得好像是十五六歲,充滿著難以確認的不確定性。
無錯書吧而最詭異的一點則莫過於,他那對與常人完全不同,呈現純白的無瞳眼睛。
“那個……你誰啊?”
“不,在那之前……”
徐平安使勁摸索著自己完好無損的身體,喃喃自語道:“我居然沒死?”
“死?”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但這一次,近在咫尺。
使勁眨了眨眼睛,徐平安盯著幾乎貼著自己蹲下,上下打量著他的白髮少年。
額,是少年吧?
雖然面容精緻雌雄莫辨,但無論是他咽喉位置不算明顯的喉結,還是那平坦的胸口,毫無疑問都明示了對方的真正性別。
“總覺得你在想什麼失禮的事情。但畢竟是我,嘛……算了。”
毫不在意形象地坐倒在徐平安面前,少年單手撐著臉,慵懶地說道:“對於我們而言,死亡才是最接近於虛假的概念。”
“硬要說的話,無非就是再一次的迴歸與沉睡罷了。”
“你到底是誰?”徐平安的眉頭微微皺起。
“我是你的過去,也是你的未來,更是……你的存在本身。”白眼少年伸出一隻手,握住了徐平安的手掌。
某種彷彿靈魂的悸動,讓他沒有第一時間將手挪開。
緊接著,某種似曾相識的溫暖,便從對方的手心中傳遞過來。
“當然,嚴格意義上來說,現在的你才是真實存在的。至於我,只是你的殘年舊夢,一段遙遠的回憶罷了。”
“可我明明是……”意料之外的資訊,讓徐平安的大腦有些宕機。
“你想說穿越者是吧?”
突如其來的話,讓徐平安再一次愣住。
這是他埋藏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卻被對方一眼看穿。
“那是一次偉大的試驗,儘管太陰一直竭力阻攔,但我最終還是成功將自己送到了那個世界。不得不說確實收穫頗豐,只可惜,你的迴歸比原本預想的要快太多,看起來那一頭的世界也不歡迎我們這樣的異物。”
“你的意思是,我其實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的人,現在只是重新迴歸?”
“吶~糾正一下,不是人……是神,或者說星神。”
“哪怕是我自己,如此的醜化,也還是會生氣的哦。”
一腦瓜崩彈在徐平安的額頭上,少年神明重新站起。
這時候徐平安才注意到,無論是他還是自己,雖然貌似站在血水中,但身上卻沒有半點沾染到血跡。
“時間差不多了,該傳達的也已經傳達到了。”
“我無意於干涉你的選擇,畢竟你就是我。無論是繼續和人類玩過家家,還是重新迴歸那無趣的星空,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少年神明重新坐回屍山盡頭,翹著二郎腿,半倚靠著身後的屍骸。
臉上帶著一種誰都看不懂的深深疲憊,以及莫名的解脫表情。
“在完成最後的交接之前,為了以防你被餓死,還是姑且展示一下好了。”
“何為優雅的進食。”
……
與此同時,地下溶洞之中
玄牛站在一面幾乎有一個足球場大小的巨幅壁畫面前,滿臉都是激動的神情。
壁畫上刻印著一隻通體青灰色的巨大夔牛,正被無數金燦燦的鎖鏈捆縛住全身。鎖鏈的盡頭連通著某個遮天蔽日的怪異嘴巴,身後的空間一片血色,隱約還能看到無數若隱若現的眼珠。
盯得時間久了,就會有種那些眼珠是不是在盯著自己的詭異感覺。
在玄牛身後,近百名長著牛頭的魔不約而同半跪在地上,口中不斷念誦著一種無法理解的語言。
“五十年,整整五十年!我們夢想終於實現了!”
“祖牛即將從那個無盡的噩夢中脫離!”
玄牛的怒吼聲中,壁畫的表面越發碎裂,大片蛛網狀的裂痕以肉眼可見地速度瀰漫至整個壁畫。
許久的等待,在某個時刻終於迎來了終點。
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獸吼聲,整個巨幅壁畫徹底炸開,一個巨大無角的牛類頭顱,從壁畫中猛地彈出。
它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的迷茫,但緊接著就是無盡的興奮,在越發響亮的慶祝聲中,這頭巨獸再次發力,將壁畫完全摧毀殆盡。
席捲整個地下溶洞的塵煙之中,只有一條腿的巨大怪物用怪異的一蹦一跳的姿勢,緩緩躍出。
身上一圈巨大的金色鎖鏈掉落在地上,肉眼可見地變地黯淡無光,露出了原本青銅的色澤。
這麼一番動作,轉眼就又掀起了一場區域性的地震。
幾乎同時,蘇蘇、小米以及牛大壯的身影也突然出現在了溶洞的某個角落。
相互對視一眼後,他們很快就圍成一團,警惕地看著遠處的巨獸,以及那些即便注意到他們也依舊無動於衷,只是跪地歡呼的牛頭人。
似乎相較於他們,慶祝那頭巨獸脫困才是最緊要的事情。
“人類,我們無意與你們為敵,請離開吧。”
“假如有人或者魔問起,你們大可以告訴它們,吾主夔牛已經重新現世!”
“魔之序列,再無我等……”
激動的玄牛話還沒說完,就聽得一個脆裂的巨大聲響從溶洞的另一處傳來。
錯愕地轉過頭,所有人看向聲音的源頭……一個不知何時從地上長出,然後從中破開的巨大血繭。
“啪嗒~啪嗒”
赤裸著雙足的男孩以一種輕盈的步調從中走出,熟悉的面容上,一頭截然不同的蒼白髮。
“呀,在慶祝呢?”
純白的眼睛驟然睜開,“徐平安”歪著腦袋,嘴角微微咧開,卻只能看到其中一片漆黑。
彷彿一輪逐漸升起的黑色殘月。
在注意到他出現的瞬間,夔牛的瞳孔驟然緊縮,緊接著下意識地就要往後倒退。
意識到眼前這個男孩和之前已經截然不同,玄牛毫不猶豫衝至人群最前方,跪倒在地:
“尊神在上,請饒恕我等不敬!”
“然此世已逾千載,吾主夔已盡奉其身,一身血肉滋養視肉。值此年歲,唯願回返故土再不歸復,望上神……”
“嘭!”
巨大的血花散落一地。
“徐平安”用小小的手腕抹了抹嘴角的血跡,滿臉的不耐煩。
在他面前,除卻已經徹底消失的玄牛,原本近百人的牛頭人群落也彷彿神隱一般全數不見,只剩下綿延百米的血色浸潤大地。
“食物還說話,真是掃興。”
說完,他的腦袋就詭異地轉過160度,突然看向破碎壁畫旁的獨腳巨獸。
純白的眼睛中,滿是對“食物”的渴望與貪婪。
“雖然沒過去多久,但多少也長出了點肉,解解饞也算夠了。”
“回頭被太陰抱怨就抱怨吧,反正捱罵的也不是我了。”
說罷,“徐平安”緩緩抬起右手,大拇指與無名指交叉,其餘手指間隔翹起,作出了一個類似三角麋鹿的奇特手勢。
“領域展開……”
“【時無禍至·流年淨己昇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