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的陽光撒在肩頭，徐平安揉了揉自己的眼眶，從有些潮溼的躺椅上支起身子。
露水不出意外地打溼了他身後有些單薄的襯衣，好在內裡裹著的紗布多少還算厚實，不至於讓他在這個寒冷的早晨著涼。
真冷啊，早知道應該趟地鐵站的，那裡至少沒這麼潮。
不過那邊的金屬檢測儀有些靈敏，自己一靠近怕不是立刻觸發警報，想想還是算了。
“啊！”
尖銳的驚叫聲從身後的公園一角傳來。
真吵啊，不過……
現在才發現嗎？果然這座城市的治安力量，相比於自己原本的世界要弱的多。
徐平安默默抬起髒兮兮的右手手掌，捏著片鮮紅透亮的乾癟培根肉，沾著露水一口吞下。
一雙小短腿懸在半空，以緩慢的頻率不住晃盪。
“◑▂◑~嘔”
“一如既往的腥氣啊，果然只是次品嗎？”
莫名自言自語了這麼一句，他逆著從外面陸續湧來看熱鬧的人流，朝著公園外走去。
他的腳步是那麼緩慢，時不時還要停下低頭，彷彿在思考什麼。
以至於趕來的警察都抬著擔架走出來了，他才堪堪走到路口的位置。
“小朋友，你爸爸媽媽呢？”為首的一名中年警察彎下腰，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己孫子差不多大小，但長相可愛得多的小男孩，笑呵呵地問道。
嘖~(ー`´ー)
啊……煩人的家npc出現了。
一個十歲的小男孩，獨自在外面逛果然還是太顯眼了。
稍微應付下好了。
“警察伯伯(๑❛ᴗ❛๑)，我麻麻去附近便利店買東西了，讓我在這裡等她。”
徐平安面不改色，謊話張口就來。
下意識地記住了對方胸牌上的名字。
二級警長——李凱。
這個級別，在當地多少也算個人物了。不過考慮到這些刑警時常要接觸一線的屍體，也是最容易發現異類端倪的職業，多半也早就被那些東西替代乾淨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
或許也知道現在不是逗弄孩子的時候，老警察閒聊了幾句，很快就返回了擔架旁，幫著同事們推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吃瓜群眾，護送擔架到路口的救護車上。
總算走了，身上的血腥氣沒被聞到算運氣好。
往外走了幾步，徐平安將腦袋側向一邊。
清晨迷茫的霧氣下，透過人群間的縫隙，瞳孔中倒映出擔架的輪廓。
一陣風恰巧吹來，吹拂開遮蓋的白布，露出了一具胸口被掏空的猙獰屍體。
“嘔~”
“槽，大早上的，給我看這個？！”
“好惡心~”
周圍圍觀的群眾大多出現了各種噁心的反應，無法接受眼前這殘忍的一幕。
但或許是錯覺，儘管同樣做著反應，人群中還有相當一部分人，自始至終表情淡漠，彷彿只是為了配合其他人所做的一場演出。
默默將那些人的面孔記下，徐平安披上陳舊的灰白色外套，摸著隱隱作痛的肋骨，很快就離開了這裡。
……
繞過一圈低矮的圍牆，視線盡頭出現了一所外表華麗的學校。
堪比小型凱旋門的校門口，一排金燦燦的大字，在陽光的反射下閃的人無法直視。
【新金山高階中學】
雖然名字和校牌的華麗相比，顯得有些普通，但這所學校其實門檻高的嚇人，裡面讀書的學生不是權貴政要就是鉅商富賈的後代。
究其原因，大抵是這裡是唯一一所對接其他國家頂級名校導師，並且提供直送舊金山升學路徑的高中吧。
不過徐平安的目的地並不是這裡。
“李大爺，今天腰還疼嗎(◍ ´꒳` ◍)””
“哦，不用不用，白姐姐說今天帶我去吃好吃的，那盒餅乾您留著給其他人吧。”
和門口揹著手，一臉和藹可親的門衛老大爺打過招呼，徐平安繞著走了一圈，拐進進了稍遠一些，一個已經徹底荒廢的老舊院子裡。
裡面的雜草幾乎都有一人高，門口堆滿了看不清外形的雜物，某些地方還散發著難聞的狗屎味。
ヽ(•̀ω•́ )ゝ、(๑•̀ㅁ•́ฅ)
徐平安也不是太講究環境的人，確保附近沒什人後，隨便找了個被常青藤覆蓋的石頭堆坐下，眯著眼哼起了歌。
一首有些跑調的《麥當勞漢堡之歌》過後，遠方響起了和前世類似的放學鈴聲。
很快，伴著庸庸碌碌的汽笛聲和歡鬧，一個身材高挑，穿著潔白短袖校服和紅色格子裙的女生，拎著書包從門樓走了進來。
“你就不能換個乾淨點的碰頭地點嗎？”
女生嫌惡地用手捂住嘴，乾淨利落的單邊馬尾垂落在飽滿的胸口，彎曲出一道攝人心魄的曲線。
她叫白雪，新金山初級中學初一六班的學生。順帶一提，她們家的家族企業幾乎壟斷了金市以及周邊幾個大城市的日用品行業，是名副其實的貴族大小姐。
對環境有所不滿，也完全能夠理解。
才怪咧，下次有機會絕對糊她一臉泥！ ◟(눈_눈)◞
“這座屋子裡有沒有完全損毀的彌勒佛塑像，哪怕是那些“魔”，也不會自討沒趣靠近這裡。”
徐平安簡單解釋了幾句，貼心地用手在身邊的石頭凳上清理出一塊還算乾淨的區域，揮手示意對方坐下。
畢竟還有求於她，態度還是要端正一些。
沉默著接受了這個理由，白雪在他身邊坐下。
“今天，隔壁班的李甜彩轉學了，聽說是被國外大學看中……”
無錯書吧白雪突然抬起頭，下唇緊咬，眼神中滿是不易察覺到的惶恐和不安。
假如不是那次和徐平安的相遇，讓她知道了這個世界的真實面目，恐怕自己現在也只會是滿心的祝福吧。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永永遠遠……
“一個回回考年級倒數的蠢貨，怎麼可能被國外名校錄取！”說這話的時候，白雪的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
“啊，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樣吧……說起來，那些怪物判斷食物成熟的標準，哪怕是那些活得更久的老手，至今也沒真正摸清楚過。”
“和年齡無關，而是某些更接近於本質的因素。”
徐平安摸著下巴輕微轉動腦袋，絲毫沒注意到被手指莫名染出紅印的下巴。
這傢伙……有的時候真的讓你急死！
瞳孔一縮，白雪心裡暗罵一聲，下意識地從兜裡掏出手絹。
動作飛快，主動彎下腰，幾下幫徐平安擦去下巴上的血跡……然後就轉頭慌亂地看向門口。
所幸，這裡地方比較偏，並沒有什麼人走過。
“你昨天又去狩獵了？！”女孩壓低聲音，不安地質問道。
徐平安只是一個才十歲的孩子，無論多麼特殊，自己總會下意識地把他當做絕對弱勢的一方。
不，相比於那些東西，哪怕是再強的人類，恐怕都會長期處於弱者的位置。
“我總不能餓死。不過我也沒想到，那麼低階的貨色，在先手偷襲的情況下，居然還差點反殺了我。”
下次動手的時候要更果斷一些。
最後那句話徐平安沒說出口，但白雪大概也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徐長安向後微微仰倒，面無表情地掀開衣服一角，露出了內裡被繃帶纏著，隱約能看見血跡的右腰。
“真可惜啊，就差那麼一點，它就能把我的腰子掏出來了。(ー`´ー)”
徐長安重新坐直，抱著胸，語氣略顯平淡。
“有的時候，我真的很難相信，你還是個孩子……不，人類。”
神情複雜地盯著徐平安，白雪的目光在他那雙滿是抓痕的手背上停留了一會兒。
這些傷痕很新，不難看出是昨晚上戰鬥留下的痕跡。
她猶豫著想要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又覺得自己這麼做未免太過虛偽。
就像徐平安和她初次相遇時說過的那樣，降生於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揹負著相同又絕對無法逃離的命運。
憐憫又或者感嘆，不是他們有資格擁有的情感。
“只是為了活下去……僅此而已。”注意到女孩的目光，徐長安將手指縮回寬鬆的大號袖口裡，思緒莫名被勾起。
……
“都怪你！為什麼要勾起我的食慾？！”
“完蛋了，無論如何我都死定了……但死之前，好歹先把你吃掉。”
“嘶~哈，只有那些大人物才能享用的食物，哪怕未成熟，也……”
腦海中上一個畫面還停留在一輛疾馳而來的巨大卡車車頭，下一秒睜開眼，徐平安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躺在一個昏暗巷子的臭水溝裡。
身體還意外地小了一圈，透過地上水面的倒影，依稀能看到一個大約十歲出頭，長相呆萌的小男孩。
什麼鬼？穿越就穿越，好歹給點正常點的開局啊。
不是徐平安自誇，他對新環境和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一向遠超常人，區區穿越的戲碼，也就只配讓他吐槽這麼一句。
勉強用還有些不習慣，顯得過分軟綿綿的手掌撐住地面，莫名變成激萌正太的徐平安從地上爬起。
順著尖叫聲傳來的方向，他慢慢昂起頭。
不甚清晰的光線中，在小巷的盡頭，他看到了一個坐倒在盡頭，不斷向後縮著的初中女生。
以及，在她身前……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全身遍佈褶皺，身材高大的無皮人型。
“嘶~”Σ(･ω･ﾉ)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