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小魚又享受了幾天自由的生活。這時候虞城的腰還沒有完全恢復,但是已經可以勉強自己站起來走路了,所以他立刻就辦理了出院手續。本來想看看能不能早點回到崗位上工作,可是被女兒堅決反對了,女兒讓他待在家裡,好好休息,沒有完全恢復健康之前絕對不能工作。讓他不僅要對自己的未來負責,也要對那些坐他的救護車的病人負責,不能讓他們處在風險之中。
虞城覺得女兒的考慮很周到,他確實不能因為自己,讓原本就承受病痛的病人坐上不能保證安全的救護車。所以就打消了這個念頭,老老實實的回家休息。
他們一家三口終於有機會一起待在家裡,每天小魚和夏涼州一起去買菜,幫她一起做飯,虞城則每天去公園散步,做做康復訓練,偶爾也會在公園和一些大爺們下下棋,像在過退休生活一樣。每天的一日三餐都可以一起坐在家裡的飯桌上,和家人一起吃飯,也是普通家庭平淡生活中的幸福。
許臨岸自虞城出院那天,他送他們回家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小魚了,但是他們一直保持著聯絡,小魚經常透過手機和他聊天,都是一些關於日常生活的話題。他也經常和她分享醫院裡發生的事。每天除了工作之餘,就是和董安陽一起吃飯,回宿舍。
董安陽上次和他聊完之後,找了個好時機和林瑜單獨見了一面,他很誠懇的和林瑜說想要和她複合,還說會一直等她的。林瑜沒有回應他,他也沒有強求。只要林瑜在的場合,他的目光便不會從她身上挪開,他十分在意和關心林瑜。血液科的醫生護士都能察覺出他對林瑜的特別,他也很有分寸感的和原本那些玩的比較好的女醫生女護士保持距離,怕林瑜誤會。
林瑜當然知道他的舉動,事實上,她不希望董安陽這樣做。她希望他能夠多關注別人,少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她依舊覺得董安陽此生能夠陪伴他,並且得到他的愛的那個人不是她。所以她也和他保持距離,想讓他慢慢失去對自己的興趣,漸漸遠離她。
秦安遇開始了化療,和葉溫藏在同一個病房。她性格內向,不喜歡和不熟的人說話。但是別看她年紀小,唐詩三百首會背的可不少,李楠溪是一個小學語文老師,從小就教她背詩,給她講一些歷史故事和用通俗易懂的方式告訴她人生的道理。雖然李楠溪現在不教書專心照顧秦安遇了,但是她還是經常教給自己的女兒一些東西,這是她生活中的樂趣所在。
因為秦安遇很好學,也很聰明,所以葉柏茂可喜歡這小丫頭了,經常給她帶好吃的,還特意送了很多適合她這個年齡段的書籍給她。葉溫藏本來就很溫良,他平時還是很希望自己能夠快點好起來,回到教室裡和同學們一起上課,所以就算是在病房,也是邊打針邊自學他本來應該要學的課程,但是閒著沒事的時候,也喜歡和秦安遇這個小妹妹說說話。
小魚這時候距離上次出院已經有一個月了,她要再次住院化療了。正好就住進了秦安遇和葉溫藏所在的病房,那裡還剩一個靠窗的閒置的空床位。媽媽辦好手續之後,她們就一起進來了這個病房,打算先放好東西。沒想到一進來,小魚就看見了上次在醫門口和京禪寺遇到的老奶奶。季冬清一看到她,本來很開心,可是好像想到了什麼,心情突然就低落了起來。
“誒,奶奶,你還記得我嗎?”小魚看到季冬清,才想起來她孫子也因為得了白血病在住院,那麼多天過去了,她都忘記了這件事,她本來不想讓奶奶知道她也生病了,但是現在還是被她知道了。所以她覺得這就是緣分,應該要順其自然,不再隱瞞老奶奶了。
“孩子,我當然記得你了,只是你怎麼會來這裡呢?”
“我……我也生病了。”她說著突然哽咽了一下。
“可憐的孩子啊!怎麼會這樣呢?”她的聲音也顫抖了起來。
病房裡的人不明所以,眼看著她們差點就要哭出來了,連忙打斷她們的談話。
“笑然姐姐。”這時,秦安遇才剛睡醒,迷迷糊糊的,就很小聲的叫了她一句。小魚沒有聽見。
“笑然,你認識這個奶奶嗎?”夏涼州看著女兒情緒有點激動,就輕聲的問她。
“嗯,就是上次從京禪寺回來,我和你們說的那個奶奶。”
“哦,我想起來了。您好,我是笑然的媽媽。很高興認識你,笑然上次從寺裡回來就說又遇到了您,她可開心了。”
“我也很開心能夠遇見笑然,這是這孩子也和我孫子一樣命苦啊!”
說著,她轉過身伸出手指了指葉溫藏,他這時停下了在寫作業的手,呆呆的望向奶奶這個方向。
小魚對著他笑了笑,之後奶奶又給葉柏茂介紹了小魚,李楠溪和秦安遇也在一旁看著他們。
後來,大家慢慢也熟絡了起來,209病房的人就像一家人一樣,互相關心,互相鼓勵。
這天,季冬清很晚才從京禪寺回到醫院,她給孫子,小魚和秦安遇都帶了一個小小的平安鎖回來,說是有一個大師開過光的,很多人求都求不到,她費了好大勁才弄到的。
葉溫藏雖然嘴上責怪奶奶,這麼晚了才回來,大晚上的多不安全之類的話,但還是很用心的將奶奶千辛萬苦帶回來的平安鎖放在枕頭下面。
在這之前,李楠溪在給秦安遇講故事,她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著:
有一天,小蝸牛問媽媽:"為什麼我們從生下來,就要揹負這個又硬又重的殼呢?"媽媽說:"因為我們的身體沒有骨骼的支撐,只能爬但又爬不快。所以要這個殼的保護!"
小蝸牛又問:"毛蟲姐姐沒有骨頭,也爬不快,為什麼她卻不用背這個又硬又重的殼呢?" 媽媽說:"因為毛蟲姐姐能變成蝴蝶,天空會保護她啊。"
小蝸牛接著問:"可是蚯蚓弟弟也沒骨頭爬不快。也不會變成蝴蝶,他為什麼不背這個又硬又重的殼呢?"媽媽說:"因為蚯蚓弟弟會鑽土,大地會保護他啊。"
小蝸牛哭了起來:"我們好可憐,天空不保護,大地也不保護。"蝸牛媽媽安慰他:"所以我們有殼啊!我們不靠天,也不靠地,我們靠自己。"
秦安遇好奇的問媽媽:“那季奶奶靠神和佛,也是希望能被他們保護嗎?”
“算是吧!季奶奶更希望他們能保護溫藏哥哥。”
“那我沒有殼,天空和大地也都不會保護我,那我該怎麼辦呢?”
“媽媽會做你的殼,保護你的。”
“那可太好了。”
“乖,我的寶貝,快睡吧!”
秦安遇沒一會兒就睡著了,之後,季冬清才回來。
她將平安鎖給李楠溪,李楠溪很感激她,處處想著自己的女兒。她好像更加理解季冬清每天堅持去寺裡的意義了。
她將平安鎖放在秦安遇枕頭下面,用手輕輕撫摸著女兒的那張蒼白的臉,眼眶不自覺的溼潤了。
小魚很開心的接過了季冬清給她的平安鎖,她想要是虞笑然還在,遇到像季奶奶這樣的人,會有多開心。
這天晚上,李楠溪還接到了一個電話,那是以前他丈夫工作的消防站站長給她打的電話。他在電話裡告訴李楠溪,說她的丈夫被評為烈士,之後她會拿到家屬補貼。他還關心了一下秦安遇的情況,勉勵她要堅強,好好生活。
她在醫院病房外的走廊盡頭接這通電話,電話那頭一提起丈夫,她就開始落淚,忍不住抽泣。電話結束通話,她蜷縮在角落。這時病房外已經沒有什麼人了,但她還是儘量壓低聲音,痛哭起來。
比起烈士,她更希望丈夫只是一個碌碌無為的普通人。他成為了別人的英雄,卻失去了自己的生命,連老婆孩子都沒辦法守護。
但是她又突然想起了以前,他還在的時候。那時,她正在批改學生的作文,而他在一旁陪伴剛剛滿一週歲的秦安遇。她突然看到了一句話,覺得那不是小學生作文能夠寫出的水平,就很新奇的和他分享。他那時聽了也很激動,覺得這句話說的很好。
沒想到,他真的踐行了那句話:英雄不問來路,埋骨何須厚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