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四躬下身，快速掏出一張“斬邪”符。

握緊在手中，一轉身那符咒燒起。

但絲毫沒起作用。

因為符咒只驅邪除祟。

身後的是.....

一大團螢火蟲，尾巴閃爍青綠色的熒光！

“四哥，萬神山螢火蟲咧。”溜子樂呵呵道，一手撲了上去。

方小四吐了口涼氣，一手擋去，道：“別碰！”

溜子頓時後退了一步，方小四掏出簪子，挑了一個放在上面，看起來很普通。

“這小蟲沒啥子問題吧。”溜子吐了口氣問。

方小四欲言又止，可能剛才通靈境內，意識緊張過度。

她搖搖頭道，“沒。”

“那就行。”說完，溜子就一把一把抓螢火蟲進竹編罐裡頭，“這玩意我小時候愛玩，抓點給背上小鬼看看。”

方小四點點頭道：“抓多點，小孩子都愛玩，抱抱也是，可......”

他的肉身已經虛弱不堪，靈識不存。

此外。

她覺得這螢火蟲要在別的山出現一點也不怪，但在萬神山出現，真是奇怪至極。

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凡人飛昇修仙成神的靈地，而是一片墳山。

無數的怨靈埋在地下，白骨堆積成的山。

萬神山山有太過詭異，而她知道的太少。

可她要救抱抱，一步都不能走錯！

她唸了字訣，把天方變成原來一般大，又同“忍一下”爭鬥一番，從他口中拼死拼活掏出一張缺條腿蹬的方桌。

接著是三卷破爛草蓆、幾缺邊缺角的碗罐、一把只有尾的掃帚和漏了洞的簸箕。

“好啊，忍一下，你也太懂事了，”方小四咬著牙說，“盡給我些破爛貨！”

她這一不留神，那袋口閉合起來，死緊。

她一想，發現其實原本就這樣。

是以前她死不要臉撿人家丟的，偷偷摸摸塞裡頭。

方小四三下五除二把龜殼打掃乾淨，鋪上草蓆，擺好桌子。

溜子走進“天方”。

他抓了滿滿兩大竹編罐子，好似把流動的星河都裝了進來，

這龜殼真像天的一方。

四周照得發亮，有幾個小螢火蟲鑽出來，像傾瀉的光流散開。

方小四叫溜子挖兩個孔，她扯下兩條黑髮， 把發光罐子吊起來，掛在兩邊。

一番操作下來，總算收拾妥當。

從懷裡掏出摺疊的大饢，分給溜子長樂，兩人啃起來。

“吃大饢。”方小四說著，掐下一塊，遞到長樂跟前，道，“好徒兒，辟穀已久，該吃東西補補精力。”

“好的，師父，”長樂接到任務，非常認真的啃起“大娘。”

喃喃道：“大娘好硬！”

方小四一樂，倒也不糾正他讀音。只說：“慢點吃，大娘就啃下來了。”

長樂小嘴巴一撮一撮挪動，吃得又慢又著急。

好幾次抬頭看師父，想問什麼又噎住。

“想問什麼，吃完師父再跟你說。”方小四把水遞過去，用力拍了拍他的背。

接著把饢收回懷裡。

這是她在從西域而來的胡商那買的塞進乾坤袋裡頭，一兩個月都夠吃。

她有鬼軀，不吃不喝沒什麼。

只是兩百年不知怎的，越活越像人，肚子會餓會叫。

《幽冥志》說，萬神山的器物都是可以實物利用的。

食物這些好解決，最可怕是那些怨靈破土而出。

“師父，我吃完了！”長樂咳了咳，把嘴裡最後一口吞下。

“還餓嗎？不餓睡覺，小孩子長身體要緊。”方小四道。

“師父，你不是神仙麼，”長樂問了心裡最大疑惑，“為什麼要吃飯？”

長樂話本傳奇看的多，神仙不吃“大娘”的，只喝露水和花蜜。

“你師父我是堂堂正正的鬼，不是神仙！”方小四吐舌頭，瞪直眼。

轉口一道，“不過，鬼也不比神仙差，就是人間的名聲不太好！。況且，神仙也不見得比我們鬼自在。”

萬神山的存在，她隱約覺得就是天上神仙有關。

那位悲憫的神，不就在這裡面嗎？

畢竟，作為鬼蜮的太子哥，差點上位的新一任鬼王。

鬼界那點事她知根知底！

雖然這樣說，但沒有確鑿的證據，仙京她也沒去過。

長樂真信。

“那我要當鬼，你就住我對門。”長樂天真一笑，躺下去。

“那我是大鬼頭，你是小鬼頭。”方小四接上去道。

“天不早了，快睡吧。”方小四看她打了個哈欠，便道。

“師父，沒枕頭嗎？”長樂躺得筆直，睡在草蓆上。

方小四把一側憨憨入睡的溜子拉過來，道：“睡你溜子哥肚皮上。”

他桃花眼一閉，臉上只剩一片蒼白，呼吸也紊亂不平。

但還是很快睡著了。

可方小四睡不著。

她仔細盤算接下來的計劃，與玄武通靈，還有《幽冥志》的記載內容。

她初步推斷萬神山的執行規則。

萬神山有屏障，必須破開屏障才能繼續往前走。

而且到了月亮圓缺時，會有亡靈生息的起伏。

其一是，滿月，農曆十五、十六。平安夜，幽靈安息。

其二是，殘月，農曆二十五、二十六。亡靈重生夜，吃活物。

下一道仙屏入口就在乾元山。

一句話，十日內之前到達乾元山，並上山消除仙障。

完不成，只能沉進腐肉池裡。

成為不死不休的亡靈。

不，不對，這太天真。

這十日中，亡靈的氣息會越來越強。

抱抱根本撐不了十日！

方小四一轉身，倏地發現佈滿封印符咒的甕上，那破裂的痕跡居然無聲無息

淡了一些！

方小四趕忙打坐，咬破指尖血，點在甕中，閉眼感應。

甕中，她感覺到一絲絲“生氣”在她的血水中浸泡下漂浮。

她猛地睜眼，腰間海螺發出微微海聲，像是大海漲潮拍打在岸的聲音。

她把海螺摘下，靠近甕，再去感應甕中的魂絲。

這絲絲生氣，居然平穩鮮活起來。

萬神山沒錯，

抱抱的魂絲穩住了。

他這一殘存的生氣，至多可以延續到五日！

所以說，五日內，只要五日內到達乾元山。

並上山消除仙障，並尋找能救抱抱的東西。

她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她心頭一驚，低頭看著尋音碧雲螺。

海螺能和抱抱有感應，難道抱抱是這寶物的主人？

轉念一想，根本不可能！

時間根本對不上。

她撿到這小傢伙的時候，還只在一百年前左右。

方小四眨了眨眼，把那句“五日內到達乾元山，並上山消除第一屏仙障，並尋找能救抱抱的線索”寫在一本泛黃的紙上。

接著在往前一翻，用鬼畫符寫下一句：“雲澤鄉，玄武洞口。玄武帶信給他主人，如果我進山能遇到的話。”

接著把那玄武交代的三句話原原本本的寫下來。

她這人愛忘事，不知什麼時候起，她就養成日誌的習慣。

上面還有三條沒有劃掉，按時間先後，分別是：

一、弄清水瘟蟲疫的來龍去脈。

二、保住抱抱的命。

三、找到百里長樂的病的解藥。

她盯著後面兩條發呆。

萬神山或許能夠幫助她完成。

打算好一切，她在“天方”四角貼上“行穩以致遠”符。

施法驅動龜殼，龜殼靈活收縮，在樹林間，穩穩當當的穿梭前進。

時間急迫，她不能浪費一點！

做完明確的打算，方小四走到殼口邊，看螢火在兩側閃爍，往兩側後退。

這寧靜的圓月下，

到底還藏著多少波雲詭譎？

明天，或許就能見識到萬神山的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