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莫將褲子提起,好奇的走了過去,越看越覺得那背影有些熟悉。
“老周,你在這幹嘛呢?”
老周猛的回頭,神色有些慌張,“是你啊,小兄弟,沒什麼,我起夜呢。”
林莫藉著不遠處的火光,看見周老頭手上全是泥土,疑惑道。
“你在挖什麼東西?起夜怎麼還挖土啊?”
說著,就朝老周走去。
見林莫越走越近,老周明顯慌了,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
“沒事沒事,我好了,夜裡冷,咱們先回去吧。”
說著拉著林莫就要走。
這時,林莫才勉強看清了老周剛才位置的東西。
那裡是軍營圍牆的牆根,最底端的木頭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啃出一個半米寬的洞,上面還殘留著某種動物的牙印。
老周剛才就是在挖洞下的泥土,想要把這個洞拓寬。
林莫疑惑的看向神色緊張的老周,他身後正揹著一個包袱,身上的衣服也穿的嚴嚴實實,甚至還套上了一個不知道什麼動物的皮襖。
“你不會是……想當逃兵吧?”林莫突然問道。
“噓噓噓!”老周神色緊張的捂著林莫的嘴,小聲說,“小聲點,小聲點,咱們先進賬去,別讓人發現了。”
這時正好有一隊巡邏兵往這邊走來,林莫點點頭,老周連忙鬆開捂住他的嘴,拉著他走進營帳。
老周緊張的看著火光將巡邏兵的影子印在營帳上,等腳步聲遠去,才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老周,到底怎麼回事啊?你難道真的想做逃兵?”
雖然林莫對這個世界並不是很瞭解,但是當逃兵被抓到必被殺頭這種事在哪個世界都一樣。
他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老頭,白天還在奮勇殺敵,晚上卻要挖洞當逃兵。
“唉。”老周嘆了口氣,幽幽說道:“我來當兵其實是為了給我兒子報仇。”
“你兒子?”
“我兒子跟你差不多大,過了年就十九了,我跟我媳婦原本已經給他說好了一門媳婦,就等年後過門。
誰想到,三個月前我到隔壁村的財主家幫工,正巧遇到流寇到村裡抓壯丁,還想搶家裡的糧食。
那是我們給他準備的彩禮,鄉下人家,一年到頭留不下幾鬥米,那些還是跟村裡人借了點湊齊的。
我兒子當然不肯,跟流寇爭搶起來,他從小就跟著我在地裡,也沒正經學過武功,被那流寇頭子一刀把腦袋砍了下來。”
林莫沉默了,他想安慰老周,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老周頓了頓,轉過頭,帳內漆黑,只有外面微弱的火光照射進來,老周的臉全在陰影裡看不清。
“我那老婆子親眼看到兒子的頭滾在地上,等我回到家,她已經一針一線將兒子的頭和身體縫在一起,死死抱著就是不鬆手。
眼看著屍體都快發臭了,我好說歹說才將兒子安頓下葬。
但我那老婆子卻是有些神志不清了。
後來我將老婆子託付給兄弟弟媳照顧,獨自出來參軍,就想多殺幾個叛軍給兒子報仇。
這幾個月,殺的叛軍沒有五十也有三十了,始終沒在戰場上見過殺我兒子的那支叛軍。
而且,我年紀越來越大,不像年輕時候那麼能打,我怕了……”
林莫深吸了口氣,只覺得心裡堵得慌。
老周繼續說:“我倒不是怕死,當年跟著白老將軍出生入死,從來沒怕過,到老了咱也不丟分。
只是……
只是我那老婆子,剛死了兒子,我要是也戰死在沙場上,她怎麼活得下去啊。”
啪嗒——
像是什麼液體輕微滴落的聲音,黑暗中,老周微微抽泣起來。
林莫走上前去,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
這個年紀都可以做自已父親的男人此時像是一個受傷的孩子,原本他這個年紀,應該是三代同堂頤養天年了。
可是命運似乎沒有放過他。
老周抹了一把眼淚,聲音平靜下來,“這世道,就知道欺負咱莊戶人家。”
“後生,今晚的事你可千萬不能告訴別人。”老周聲音平復了許多,幽幽說道。
“我不會告發你。”林莫搖搖頭,“而是要跟你一起走。”
“啊?”老周詫異的抬起頭。
……
“後生,快點,待會巡邏隊的又該來了。”老周蹲在牆角的陰影處小聲喊道。
林莫躡手躡腳的來到牆角邊,“剛才憋了泡尿,時間久了點。”
他決定跟老週一起走並不是一時興起。
自已和陳靚仔這次穿越的目標是學習這個世界的武功,融匯熟練自已的能力,雖然在戰場上能力也能得到鍛鍊,但這種一不小心就送命的方式,風險太高。
更何況他和陳靚仔還處於不同陣營,要是在戰場上遇到了怎麼辦?
對於他來說,最理想的選擇是找個高手拜師,然後苟起來潛心修煉。
等實力壯大了,再去看看系統派發的那個任務。
至於戰爭,雖然他不忍心看到民眾受到戰爭摧殘,但他對自已的能力還是有判斷的,他也無能為力。
當下最要緊的是,先離開軍營,跟陳靚仔匯合。
這一會功夫,老周已經將圍牆下的洞又拓寬了一點,大小足以容納一個成年人透過。
老周先以一個四肢跪地的方式鑽了出去,林莫等了半天還不見動靜傳來。
他小聲問道:“老周哥,怎麼樣?能出去嗎?”
牆那邊寂靜了一會,隨後老周的聲音傳來,“那個……後生,放心鑽吧,沒事的,這邊很安全。”
林莫這才放下心來,匍匐在地順著洞口鑽了出去。
這洞極小,所幸林莫沒有帶任何行李,進入的時候還算順暢。
林莫費力的從牆下鑽出,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老周哥,你不說話我還以為出什麼事了呢……”
但是卻不見回應,抬起頭,就見老週一臉愧疚的看著他,雙手舉高,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而他的脖子上,架著一把刀,月光打在刀刃上,寒氣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