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金龍！你都忘了嗎！”

“曾經，你也和我們一樣啊！”

葉青的聲音還回蕩在33層。

劉金龍看著自已的檔案出神的模樣，讓葉青以為他或許還留有一點理智，或許還有那麼一點自我醒悟的希望。

但這份希望轉瞬即逝，被劉金龍很快踩到了泥裡。

他伸出手，一把捏住了那份屬於自已的檔案。

“一樣？我跟你們可不一樣！”

厚厚的檔案袋在他的手裡被捏得已經看不清楚形狀。

“我明明已經那麼努力了，憑什麼功勞都要歸給什麼都不會的上司！”

“我加班加點，把所有事都做好，憑什麼就比不過那些會拍馬屁、阿諛奉承的小人！”

“我耗盡了最好的時光，終於升職加薪的時候，憑什麼說我用的是歪門邪道！”

“我做著最多、最雜、最難的工作，憑什麼只能拿最少的薪水、吃最低檔的員工餐！”

“明明我才是幹實事的人，憑什麼那群人事三兩句話就能扣我獎金，我還要接受他們的洗腦！”

劉金龍的眼睛已經全部被黑色佔據。

“你告訴我，憑什麼！”

隨著他這聲怒吼，一團巨大的黑霧若巨浪一般，朝葉青噴湧而來。

葉青舉刀擋在身前，單膝跪地滑行了許久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她抬起眼皮，看向黑霧之中一步步朝她走來的劉金龍，

“你遭遇過這些，便也要其他人重複你的痛苦嗎！”

“當然！”

劉金龍捏著那份已經看不清形狀的檔案，輕輕往空中這麼一拋，那份他自已的檔案，便化作了碎片，好似灰燼一般，在葉青面前灑落。

“我用自已最討厭的樣子，一步步往上爬。終於擺脫了過去，還擁有了強大的力量。我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不管是名字，還是過去的經歷，全都不重要！我再也不可能回到那種卑微如螻蟻一般的生活。現在，我就是這個世界的神！”

說話間，他那件暗紅的襯衫也完全被黑色浸染。這種黑色的力量一直蔓延到他的脖頸，延伸出一種火焰形狀的紋路。

“Doris啊，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加入我，臣服於我，享受我創造的這個美好世界吧！”

葉青笑了一聲，道：“去你大爺的！”

Samle臉上閃過一瞬間的錯愕，又好像是沒聽清一般不可置信地問：“你說什麼？”

“我說。”葉青手腕翻轉，“去你大爺的！老子才不稀罕你這噁心的世界！”

說完，她提著刀，快速朝Samle奔去。刀尖在地面上劃出如火花一般的星星點點。

揮砍間，那如城牆一般厚的黑霧被一層層破開。然後是黑霧所化的觸手，也一層層如魷魚須一般被削砍成了碎片。

葉青一次用了五瓶能量瓶，才能爆發出如此的作戰力。

而在Samle的眼中，這女人簡直就是瘋子！

明明已經被嚴重汙染，居然還能抵抗住自已的誘惑，堅持打到如今。

他心中又是憤怒又是興奮，調動起自已所有的力量，與葉青越鬥越狠。

33層幾乎所有的東西都化作了碎片，一片黑氣之中，只有葉青和Samle兩個活物。

但在彼此眼中，對方都已經成了死人。

窗外的夜景依舊璀璨，把這兩人相鬥的場面渲染成了電影畫面一般。

觸手靈活、攻擊範圍廣，葉青已經感覺自已的體力在明顯下降，再這樣下去，只怕再多的能量瓶都不夠，橫豎都是一死，必須拉近作戰距離，速戰速決！

如此想著，葉青便不再管那些後面來的觸手，只管開出眼前的路，任那些如刀鋒一般的觸手劃開了她的手臂、大腿、後背，徑直朝著劉金龍所在的方向襲去。

看著她這般模樣，Samle竟然還一副開心的表情，能一邊放出觸手減緩她的行動，一邊說著話。

“哦對了，Doris啊我有沒有跟你說過……”

葉青的視線雖然一直集中在他身上，但此刻正全力為自已清理面前的障礙。她和劉金龍的距離不過幾步，自然沒有心思去搭理回話。

劉金龍自顧自地道：“你啊，不是第一個外來者呢。你猜猜你的前輩們都是怎麼死的，桀桀桀桀桀！”

這是葉青第一次感受到“桀桀地笑”具象化，當真是相當形象啊！

此時，劉金龍因為過於得意，身前空出一片區域，雖不大，但這破綻已足夠葉青的橫刀發揮作用。

她迅速調整呼吸，將一根從背後襲來的觸手夾在腋下，借力順勢躍起躲過了腳下橫掃而來的另一根觸手。

她落在這根觸手上，借用這東西拱起的力量，縱身往前往一躍。雙手持刀舉過頭頂，徑直朝劉金龍劈了過去。

橫刀爆發出一陣前所未有的光芒，瞬間將周遭那些一擁而上的觸手全部震碎。

這一擊，葉青用了全力！

“那我就是最後一個！”

隨著葉青的那一聲大喊，橫刀的光芒凝聚成更亮更大的刀鋒，帶著灼熱的氣浪朝著劉金龍壓了下去。

連劉金龍身後那些觸手都全部縮了回去，他漆黑的頭髮都被鍍上了金邊。

但他的臉上竟然一丁點兒驚慌之色都沒有，甚至張開了雙臂。

那陣璀璨的刀光，撕開了劉金龍的西裝，露出他蔓延著黑色痕跡的胸膛。那些彷彿是他黑化、凸起的血管。

葉青瞳孔放大了一些。

金光還未散去，但她的橫刀停在劉金龍腦袋的上方，再不得前進。

因為，自那些汙染的源頭——劉金龍的心臟裡，鑽出一根觸手，刺穿了她的胸膛。

短暫地愣神之後，葉青奮力收回刀，朝那觸手砍去。

但這觸手比先前任何一根都要堅硬、強大，葉青虎口震得發麻，卻沒能給這東西造成哪怕半點傷痕。反倒被這穿透她身體的東西，帶著猛地壓到了不遠處的牆上。

葉青半靠著牆壁，一手提刀，一手攥著這根觸手，大口喘著粗氣。

方才若不是橫刀的刀光下意識替她擋了一下，這觸手只怕已經穿透了她的心臟。

順著觸手看過去，是劉金龍揹著光，一步步朝他走來的身影。

“我說了，我是神。我的力量，來源於這棟大樓裡，員工們無窮無盡的怨氣，你以為你的前輩們都是怎麼死的。他們可都是死在了自已人手裡啊。”

劉金龍居高臨下地看著葉青，繼續道：“Doris，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

葉青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在域裡利用宿主身份，強行暫停了0871的一切權利。緩了好一陣，才吐出一口血來。

以至於她笑起來的時候，嘴裡和牙齒上都全是鮮紅的血，看起來她才是反派一樣。

“你看，我的血是紅的，跟你可不能同流合汙。還有……”

葉青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我TM才不叫這鬼洋名！”

劉金龍道：“那真是可惜了，我很期待你的眼珠子掛在電梯裡的樣子。”

洞穿葉青身體的那根觸手猛地抽出，帶著葉青都拱起了身子，重重地彈回了牆壁上。她的外套自然是被撕開，一堆小紙片也從那地方掉落，沾染上了她的鮮血，撒在了地上。

觸手在劉金龍發狂似的笑臉裡，毫不猶豫地再次朝葉青刺去！

這場景，與方才葉青揮刀至劉金龍頭頂，似乎沒什麼差別。

不過這一次，輪到劉金龍愣住了。

原本應該毫不受阻刺下去的觸手，卻和方才葉青的刀一樣，停在了半途。而這並不是劉金龍自已的意願。

他臉上閃過驚愕。

在那從他心源而出的力量的尖端，一道道細若遊絲的紅線，抵住了這原本應該所向披靡的力量。

“這，這怎麼可能！這些是什麼！”

劉金龍以為這又是葉青帶來的不知名力量，看去時，卻發現對方跟他一樣，帶著些震驚地看向了地面。

那些散落在地的小紙片，正釋放著一絲絲紅光，匯聚在一起，將比自身大上數百倍的力量抵擋在了葉青的身前。

“不可能！這些東西是什麼！滾開！”

劉金龍明顯不耐煩起來，他可以忍受有人能進到33層來，但絕不能忍受有任何力量可以對抗他的心源之力，尤其是這種看起來微不足道的東西。

那根觸手猛地又漲大了一圈，將原本纏繞在上面的紅色絲線盡數彈開。

但幾乎是一瞬間，更多的絲線從地上散亂的紙片裡冒出，將這根觸手纏得更緊。

“你知道這些是什麼嗎？”

聞言，劉金龍震驚地朝葉青看去。

她靠近肩膀的地方，有一個黑洞洞的窟窿，正汩汩往外冒著血。

但她竟然扶著牆壁，慢慢站了起來。

她破開的衣衫中間，一樣冒著鮮紅的光，一根根絲線穿出，正在一點點填補那駭人的窟窿。

葉青一步步朝劉金龍走去，鮮血順著她的手滑到刀刃上，又滑到地面，滲進了那一張張輕薄的小紙片中。

“這些，是他們的希望！他們的信念！”

葉青的步伐逐漸快了起來。

“是你口中，我們這些螻蟻的名字！”

喊完這一句，葉青已經飛奔起來，橫刀被她握在手中，舉在臉側。

在她這陣如風般的疾馳之中，地上的紙片、她心口殘餘的碎片，盡數漂浮在了空中。

它們的正面都寫著同樣一句話。

它們的背面都寫著不同的姓名。

這些名字冒著紅光，紅絲線連線到葉青的橫刀上，散發出一股令劉金龍膽寒的味道。

失敗的味道。

劉金龍瘋狂掙扎起來，想要抽回自已的觸手。

但那些看起來一點力氣都沒有的紅絲線，卻牢牢地把他禁錮在了原地，進不得，退亦不得。

在他猶豫著要不要斬斷自已的心脈之時，葉青已經在眨眼間來到了他的面前。

“螻蟻今天，便要屠龍！”

紅光璀璨的橫刀徑直切開了那粗壯的觸手，捅進了劉金龍的心臟之中。

就像剛才那陣汙濁之力洞穿了葉青的胸膛一樣。

整棟大樓忽然劇烈地震盪了一下。

好像罩在陽光普照大樓之上的那個玻璃罩，忽然破碎，失去功效的黑氣下沉、爆開，最後逐漸散去。

劉金龍的眼睛睜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那把刺穿了自已心臟的、泛著紅光的刀。

那些紅色的絲線一點點撕開縈繞在他心臟周圍、血脈之中的黑霧，正一點點把這汙染的源頭撕碎。

“不……不可能，怎麼可能！”

他忽然爆發出臨死前最後的力氣，用力把住了橫刀往外拔。

這陣力氣奇大，葉青只能咬牙握住刀柄，用力推著劉金龍往後。

玻璃幕牆在劉金龍的背後爆開，兩人被一柄橫刀連在一起，跌出了窗外。

即使在極速下墜，葉青也沒有鬆開手中的刀。

劉金龍的眼睛終於定格在最後那一刻的不可置信，在下墜的過程中化作了一片黑灰色的霧氣。

飛舞的紙片也終於失去了鮮紅的光亮，在霓虹的映照下，如綵帶一般。

就是在這陣跟節日一般的氛圍裡，葉青覺得自已的身體也輕了起來。

她清楚地看見了，樓下聚集著逃出來的人正在歡呼。

保安保潔大叔，李可，思思，馬瑞，林莉……還有李想。

很奇怪，葉青自詡記憶力極差，卻記住了這些人的名字，不是那些拗口的英文，而是他們真實的名字。

李想正抬頭望著她，眼睛和嘴張得一樣大。

直到這時，葉青都不確定他是不是想起了前幾個副本的事。

但明明白白看清了他說的那兩個字。

“騙子！”

明明沒有聽到聲音，葉青卻覺得震耳欲聾，甚至蓋過了系統的通報聲。

她感到一陣沒有來由的悲傷，最後眼前閃過熟悉的白光，終於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