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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8章 軍備小店終章

夏嵐風訓話還沒結束,清晰的人物關係圖,便出現在腦中。

來的人,基本上都和科研所的人有關。

走的十幾個人,則全部和科研所的人能扯上關係。

這樣的年代,能讀書學字,從家庭層面上講,就不會是社會底層。

即便如此,依舊有無數家庭優渥的青年和知識分子,前赴後繼,拿起武器,保家衛國。

錯的不是他們,而是嘴裡高喊著救國,行動上卻沒有半分正確表示,甚至暗中為了榮華富貴,賣國的玩意。

夏嵐風讓提前確定下來的助手,代替她給這些人上課,第一天嘛,講講基礎要素要啦。

轉身走進軍備小店,夏嵐風坐下來,翻看五斗給出的資訊。

離開的人共同特點:家庭優渥,皆有留學背景,父母或親戚,在科研所或者文華軍名下工廠工作。

有一兩個,還和其他軍閥保持過似有似無的關係。

“五斗,訊息保真嗎?”

“包的。”五斗用力拍著胸脯,“你知道,這些資訊,都是根據他們的行為推斷,他們沒做過,我也不能憑空捏造。”

“對了……”五斗撫掌,想起一件事。

“你要去寫信問問朱雅麗,我記得,她掌握著文華軍情報,曾經給你寫過一封信,除了叮囑你注意身體,還提到過此人……”

五斗手指落到一個名單上。

夏嵐風湊近一看:錢中管。

錢資的兒子。

錢資有好幾個女兒後,終於迎來耀祖,也就是錢中管。

異常溺愛。

錢中管在五年前,出國留學,兩年前回來,取得博士學位。

是花錢就可以買到的學位。

回國後,想要大幹一場,結果……

他看上的,人家嫌棄他眼高手低,沒有本事,只會胡胡咧咧。

人家看上他鍍金的經歷,準備用來做個招牌,他看不上人家,嫌棄人家規模小,配不上他留學精英身份。

回國後,在外面到處碰壁,一年前,投奔父親錢資,過著遊手好閒的日子。

錢資這個人,雖然毛病不少,最被人詬病的便是,對幾個女兒不聞不問,全都趕出去,對唯一的兒子過分寵溺。

對文華國的忠誠度,錢資沒有問題。

夏嵐風揉了揉眉心和太陽穴,高強度高負荷的大腦運轉,一停下來,像是針扎一般難受。

“我有個不成熟的直覺,這裡面,一定有人有問題。”

手指敲打在名單上,夏嵐風目光深邃。

五斗:成熟的直覺是什麼,是肯定以及確定嗎?

該說不說,真相了!

夏嵐風坐下來思考寫信的事情。

不過,不是寫給朱雅麗,而是讓人去紫鄉縣給周立傳信。

周立匆忙趕來,夏嵐風遞給他一份名單。

“幫我查一下這些人。”

名單上,有離開的人,也有留下的人。

保險起見,凡是有懷疑的地方,夏嵐風統統寫上。

周立接過名單,長久的默契,讓他知道夏嵐風想做什麼。

“好,交給我。”

頓了頓,眼神在夏嵐風烏青的下眼皮上掃過,黝黑的眼眸,與黝黑的眼袋,相得益彰。

平添幾分滑稽。

周立萬分心疼。

無關情愛,是親眼目睹戰友一步步走向死亡,卻沒有任何辦法無力感。

“嵐風,你要注意休息,很多事,可以交給下面的人去做,別……”

想說,別太逼自己。

萬事有他們。

他們可以。

隱晦打量軍備小店,周立無奈嚥下剩下的話,只剩下一聲嘆息。

俯身行禮道:“嵐風,是我們欠你的。”

“農業上的事情不急”這句話,怎麼都說不出口。

如何能不急呢。

文華國現在,打仗死了那麼多人。

又是天災,又是人禍,還到處都有餓死的人。

後方的百姓,亦是勒緊褲腰帶,優先供應前線。

低著頭,周立不敢去看夏嵐風,他怕忍不住將心底的話說出來,可是他不能。

說出來,夏嵐風會如何看他,水深火熱的百姓,會如何看他。

歷史會記載他,知小節,而忘大義。

周立悶悶不樂回去,剛回去,便動手查探名單上人員的行蹤。

“去查,越詳細越好,務必每天喝多少水都要查出來。”

想到夏嵐風要推廣農業知識,周立其他做不了,但他管著紫鄉縣民生,紫鄉縣學子情況,不說全部瞭解,出眾那批人,擅長什麼,不擅長什麼,周立還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叫來手下。

“去把紫鄉縣學子名冊和基本資訊拿來給我。”

不能幫助夏嵐風,這點小事上面,他還是沒必要辛苦她。

名冊很快拿來。

周立對著名冊,和後面的標註,一個個對比。

夏嵐風說過,孩子最好培養,孩子既是未來。

隔了兩天,周立給夏嵐風送來二十個少年,個個目光清正,滿腔熱情。

夏嵐風果斷給他們開小灶,惹來其他人怨恨不已,幾次給這群少年使絆子,被他們春風化雨式化解,做得過分了,他們也不手軟。

夏嵐風暗中觀察他們,滿意點點頭。

“五斗,看,多好的孩子,不主動出手招惹人,絕不是性格懦弱,只要有人出手,他們可就知道厲害。”

五斗不解道:“你喜歡後面這批少年,為何還要收下前面的人?”

“一件事若想成功,怎麼能是一個人的功勞。我需要有人掌握大方向,他們也需要人跑腿。再說了,別老談奉獻,也要給點好處。”

目光掃過科研所。

“這是我給科研所的好處。”

夏嵐風的日子,更加忙碌,要盯著科研所,還要盯著剛成立的農學院,還要不斷往少年腦中塞知識要點。

剩下的,就靠他們了。

周立將所有查到的資訊,匯總給夏嵐風,表情嚴肅道:“嵐風,你猜得沒錯,這些人中,確實有別人的探子,更可恨的是,有別國的探子。”

“是誰?”夏嵐風面無表情,像是火山噴發的前兆。

“是錢中管,還有孟德明。”

周立仔細觀察夏嵐風表情,什麼都沒看出來,悄悄鬆口氣。

“錢中管是錢資的兒子,頗為溺愛,五年前出國留學,去的是格蘭,在格蘭,交到一個朋友,是傑撲那邊的人。錢中管被人算計,打賭輸了,同意為傑撲人提供國內訊息。”

夏嵐風嗤笑,“什麼叫被人算計,那就是蠢。危厄所迫而訂之契,不必從矣。錢中管讀那麼多年書,不僅什麼都沒讀進去,反而連禮義廉恥忠孝都丟掉。”

賣國者,人人得而誅之。

“孟德明呢,他又什麼情況?算了不想知道,將錢資和孟斯喊來,直接攤牌。”

錢資和孟斯高興地來。

聽到自家兒子/堂弟乾的事情,天塌了。

特別是錢資。

“老子打死你這個不孝子,你在幹嘛,你把文華國的東西,給傑撲國,你知不知道,那是我們的敵人,他們揮動的屠刀,無情屠殺文華上百萬人,製造了一個又一個慘案,令人髮指,罄竹難書……”

“孟德明,要不是看在三叔份上,老子怎麼會引薦你,你說,你到底有沒有傳遞訊息給江地軍閥,你說,你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

錢資哭得稀里嘩啦,他和人說過,平生最看不起賣國賊,自己人怎麼鬥,是自己的事情,外人休想插手。

沒想到,這個世界慣會給他開玩笑。

事後,錢資拖著斷了兩條腿的錢中管離開,辭去科研所的職務,在紫鄉縣,周立眼皮子底下住下。

錢資說:“還請夏工見諒,多少給錢家留個後。只要孩子出生,這個畜生就不會再活在世上。”

這個老頭,一如既往的重男輕女,只有兒子的血脈,才是他的後人。

其實,錢中管雖然傳了一些訊息出去,但他實在沒出息,一點不爭氣,傳的訊息,就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但錢資,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意氣風發的中年美大叔,短短數日,便成了佝僂的糟老頭子。

相比較而言,孟德明的問題更大。

他真給江地軍閥,傳遞過實質性的訊息。

不止一條。

孟斯被降職,孟德明明正典刑。

一年後,文華國宣佈取得本土最終勝利,不僅趕跑所有侵略者,還將國內不安分的力量,全部肅清。

立國前夕,朱雅麗的信,千里迢迢送到夏嵐風手中。

開啟,是力透紙背的兩個字:等我。

夏嵐風微微一笑,遙望新首都方向。

文華國首都,最終確定在凌城。

離紫鄉縣,千里之遙。

前段時間,作為重要功臣之一的周立,已經秘密趕過去。

今天,應該站在城門上,歡呼文華國百年滄桑,終於迎來曙光。

“文華國人民萬歲!”

沖天的呼嘯聲,響徹整個凌城,由凌城,向四周蔓延。

一個月之後,夏嵐風見到風塵僕僕趕來的朱雅麗。

朱雅麗一看到夏嵐風,便緊緊抓住夏嵐風的手,眼中噙滿淚水。

“嵐風,你怎麼這麼瘦,是不是周立,周立沒有照顧好你?”

夏嵐風回握朱雅麗粗糙雙手,笑著搖搖頭。

“沒有的事,周立很好,上次我還聽他說,要我等著喝喜酒,想必,要不了多久,周立就能在我們面前嘚瑟了。”

當初的十一個人,唯有孫柔和趙方然結婚,其他都是光棍。

奉行“敵寇未滅,何以為家”。

朱雅麗渾身散發著單身氣息,夏嵐風調笑道:“怎麼,朱叔叔沒催你?”

“怎麼可能,現在催得可厲害了,直接將人帶回家,我都有點懷念當初和他聚少離多的日子,可再看他滿頭白髮,拒絕的話,便說不出口。”

親暱颳了一下夏嵐風鼻子,再摸摸她的頭髮。

手底乾枯毛躁。

養那麼久,還是回去了。

夏嵐風調皮眨眨眼,打趣道:“這麼說,你已經有打算,做好選擇,是誰?”

朱雅麗頓時臉紅到脖子。

瞪了夏嵐風一眼,滿眼含春,大大方方說道:“是景伯誠,你應該聽說過他,打仗很厲害,年紀比我大五歲,我覺得可行。”

“景伯誠,我記得,他好像是濮城的人。”

一把勾下朱雅麗脖子,不懷好意湊到朱雅麗耳邊道:“說,你們是不是早就勾搭在一起?”

聞言,朱雅麗扭了夏嵐風胳膊一把,嗔怒道:“別胡說,我們那是革命的友誼。”

夏嵐風誇張大叫:“好好好,你們是革命友誼。不過,你謀殺呢。嘶——疼煞我也……”

朱雅麗連忙撩起夏嵐風袖子,眼淚“啪啪”往下掉。

本就瘦小的夏嵐風,此刻胳膊上,只剩下皮包骨。

“嵐風,你受苦了。”

“不苦,你們也辛苦。”

縮回手,自然放下袖子。

夏嵐風嘿嘿一笑:“雅麗啊,要結婚就趁早。”

朱雅麗莫名聽懂潛臺詞,眼淚流得更兇。

接下來的日子。

其他人都全須全尾回來。

但最跳脫的李章,少了一隻胳膊。

愛美的吳曉瀾,雙目幾近失明,只有微弱視線。

李章一如既往嘻嘻哈哈,拍著自己斷掉的那隻胳膊,笑道:“看到沒,這是英雄的勳章。”

相聚總是短暫,每個人在自己的崗位上,都是骨幹級存在,他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陪夏嵐風的日子,沒有多少。

不知道幾人如何商量,突然就宣佈,要在軍備小店舉行集體婚禮。

婚禮成員有周立夫婦,朱雅麗夫婦,張和陽夫婦,李章夫婦,陳潤夫婦,鄭誇東夫婦還有王由畢夫婦。

在場所有人,眼中只有羨慕。

吳曉瀾,以身體原因,拒絕結婚。

婚禮這天,她和夏嵐風坐在一起,笑著聽其他人拜堂。

眼淚嘩嘩往下流。

夏嵐風問吳曉瀾:“能接受你缺陷的人很多,為什麼不在他們中間選一個?”

上次陪吳曉瀾回來的警衛,看吳曉瀾時,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愛意。

吳曉瀾擦掉淚水,“還是不要了,我不想耽擱他們,我見識過更好的人,心裡再也裝不下其他人,對他們不公平。”

吳曉瀾的眼睛,是在一次敵機轟炸中,失去光明。

同時失去的,還有她的愛人。

他們相約,勝利之後就結婚。

只是,天人永隔。

那一天,再也無法到來。

時間臨近,夏嵐風越來越忙,人越來越消瘦。

第一批農業技術人才,在歷時兩年的學習中,宣佈畢業。

夏嵐風親自將畢業證書,發到他們手裡。

勉勵道:“諸君,以後的路,就靠你們自己走了。”

該做的做完,沒做的該是他們的事情。

她打下的基礎,終會在這片土地上,茁壯成長。

夏嵐風躲進軍備小店,長吁口氣。

“五斗,你有沒有搞錯,說不痛苦,是以你自己服下為標準吧?”

早在一年多前,夏嵐風便服下讓人越來越虛弱的藥,如今,大限將至。

疼痛一陣陣襲來,氣得她狠狠將五斗揍了一頓。

五斗委屈,它試過了,真的不疼,是夏嵐風的原因,關它一個統什麼事。

沒有告別。

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夜裡,沒有驚動任何人,軍備小店緩緩消失。

在陽光灑下來剎那,如一個超大號泡沫,在曙光中破碎。

留下一個大匣子,裡面有攝像機,有兩封信,還有一份未來武器,未來戰爭的發展報告。

“軍備小店不見了!”

重磅訊息,在極短時間內,傳遍大江南北。

無數人趕來,悼念這位在背後默默奉獻的先驅。

朱雅麗挺著大肚子,匆匆趕來,咒罵夏嵐風說話不算話,說要要告訴她,卻自己一個人悄悄離開。

可惡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