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天，冷得讓人直打哆嗦，哪怕裹著最厚的棉襖，那冷風也能見縫插針地往裡鑽。路上還留著昨晚的一層薄霜，車輪碾過去就“吱嘎吱嘎”地響。空氣裡頭是那種乾冷的味兒，偶爾過輛汽車，尾氣裡帶著點兒霧，散在街頭巷尾。

張揚縮了縮脖子，把外套裹得更緊，電動車在昏黃的路燈底下發出低沉的嗡嗡聲。他沒工夫感受這城市清晨的寧靜，滿腦子都是今天的工作計劃。手機螢幕時不時亮一下，訂單提醒聲一個接一個，好像催著他趕緊忙活。

“今兒的單真不少，看樣子又得累趴下。”張揚心裡琢磨著。他知道，送外賣這活兒就是跟時間較勁，特別是在京城這樣的大城市，時間就是錢，效率就是命。趕在早高峰前，他得爭分奪秒。

“叮——”手機又響了，一單從東四環送到西單的外賣跳了出來，送餐時間就45分鐘。張揚掃了一眼路程，心裡有點兒緊張。這會兒還算早，但他清楚，京城的早高峰說來就來。

“45分鐘，還得過四環，夠懸的。”張揚嘟囔了一句，但也沒猶豫，立馬接了單。

電動車的引擎聲立馬高了幾分，張揚加快了速度，跟這個還在睡夢中的城市較上了勁。路邊的高樓大廈還是靜悄悄的，遠處的CBD在晨光中閃著冷光，跟個沒醒的巨獸似的，等著把每個早起奔波的打工人吞進去。

張揚熟練地在車流裡頭穿梭，眼睛死盯著前頭的路。他心裡明白，京城的早上總是變數多，一個小意外就能把他一上午的計劃全打亂。這會兒，他已經忘了冬天的冷，心裡就一個念頭——趕在堵車前，把餐送到客戶手裡。

送完這單，張揚靠在一便利店門口歇了會兒。他倚著冰涼的牆，感覺一陣陣累勁兒往上湧。雖說才七點多，他額頭上已經冒了汗，冷風一吹，溼乎乎的，有點兒難受。便利店裡飄出咖啡和麵包的香味，摻和著剛做出來的飯糰味兒，把他的饞蟲都勾起來了。

他低頭瞅了瞅自已那癟癟的錢包，最後還是打消了進店買杯熱飲的念頭。一個送外賣的，哪有工夫享受這種小奢侈？

“叮——”手機又響了，張揚掏出來一看，是一單從金融街送到國貿的咖啡外賣，送餐時間就30分鐘。

張揚皺了皺眉，這路線可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堵。要是再碰上點兒什麼岔子，這單能不能準時送到還真不好說。但送外賣的就這樣，單子不等人，再難也得硬著頭皮上。

他收起手機，深吸了口氣，心裡頭默默祈禱：“今兒可別再出么蛾子了。”

騎上電動車，張揚全速往金融街奔。冷風吹得他眼角生疼，他眯著眼，緊盯著前頭的路。電動車的引擎聲越來越響，他心跳也跟著加速。

到了餐廳，張揚幾乎是跳下車，衝進店裡。裡頭的工作人員早把一大包咖啡裝好了，整整齊齊擱外賣袋裡。一個穿圍裙的小夥子把袋子遞給張揚，笑著說：“哥們兒，悠著點兒，這可是精工細作的咖啡，灑了你可賠不起。”

張揚苦笑著點點頭，接過袋子，小心翼翼掛車把上。這天兒好像格外冷，風颳臉上跟刀子似的，但張揚也顧不上這些了，他知道，30分鐘送到國貿，稍微一疏忽，這單就得超時。

一路上，張揚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雖說急得跟什麼似的，但為了咖啡不灑，他儘量不急剎不猛拐。特別是那些坑坑窪窪的地兒，他速度慢得跟烏龜爬似的。張揚心裡明白，這單不光得按時送到，還得保證客戶體驗，一不小心，投訴就來了。

他一邊小心翼翼地騎，一邊心裡盤算著剩下的時間。按現在這速度，勉強能在最後一分鐘送到，前提是別再出什麼岔子。

可天不遂人願，意外總是在最不是時候的時候冒出來。

前頭一輛白轎車突然一腳急剎，張揚嚇得夠嗆，連忙捏閘，電動車猛地一震，車把上掛著的外賣袋子也跟著慣性飛了出去。

“哎喲喂！”張揚嚇得趕緊跳下車，撿起掉地上的外賣袋子，心都快跳出來了。他趕緊開啟袋子一看，裡面的咖啡杯雖然沒碎，但是咖啡灑出來不少，杯子外頭弄得髒兮兮的。

張揚心裡一下就涼了半截：“壞了，這下麻煩大了。”

他心裡明白著呢，這單要是出了岔子，客戶一準兒得投訴，那他這一天的辛苦錢就算是打了水漂了。但他現在也沒工夫琢磨這些，只能趕緊把袋子掛好，繼續往前趕。

等他好容易到了地方，客戶已經在門口等著了。那是個穿著挺時髦的年輕女白領，接過外賣時眉頭一皺。

“怎麼送得這麼慢？咖啡還灑了？”她語氣裡透著不滿。

張揚深吸了一口氣，趕緊賠不是：“真對不住了，路上出了點意外。”

客戶冷冷地瞅了他一眼，好像在琢磨要不要投訴。張揚知道，人家一句話，他這一天就算白忙活了。

“得了，下回注意點兒。”客戶最後還是沒說啥，接過外賣袋子，轉身進公司了。

張揚這才鬆了口氣，感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雖然客戶不滿意，但好歹沒投訴，今天的單子算是保住了。他擦了擦腦門上的汗，騎上電動車，繼續在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裡奔波。

忙活了一整天，張揚感覺身子骨都快散架了。手機一響，他神經就繃得緊緊的，機械地接單、送餐。不知不覺，天色已經晚了。

他覺得腿肚子開始發酸，手也因為握車把時間太長，僵硬得快沒知覺了。哪怕是再平的道兒，對他來說都顯得特別漫長。

“跑了這麼多單，錢也沒見多掙多少。”張揚心裡嘀咕著，忍不住有點沮喪。這種日復一日的奔波，好像永遠看不到頭。他開始懷疑，這樣的生活到底值不值得繼續。

傍晚時候，張揚終於有了點兒空閒。他把電動車停在路邊的長椅旁邊，摘了頭盔，深吸了口氣，感覺整個人像是被冷風吹透了似的。

他從兜裡摸出手機，隨手點開新聞推送。手機螢幕上蹦出來的各種社會新聞、娛樂八卦讓他有點兒發懵。京城的變化日新月異，每天都充滿了新的機會和挑戰，可這些好像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他看著那些成功人士的故事，心裡莫名地生出一股無力感。

這座城市每天都在飛速運轉，好像每個角落都藏著無數的機會，但這些機會似乎永遠離他很遠。他想抓住點兒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從哪兒下手。

手機突然震了一下，打斷了張揚的思緒。是葉飛宇發來的訊息：“揚子，今兒跑得怎麼樣？”

張揚苦笑著回了條資訊：“還行吧，老樣子，累得賊死。”

葉飛宇立馬回過來：“別太玩兒命了，晚上咱出去喝點兒，我有個挺棒的主意，想跟你念叨唸叨。”

張揚本來想推了，今兒個他是真累壞了，就想回去悶頭睡大覺。但一琢磨葉飛宇總能給他整點兒正能量，而且每次跟葉飛宇聊完，心情都能好不少，所以他尋思了一下，還是應了下來。

“成，晚上見。”

到了晚上，張揚和葉飛宇又約在了他們常去的小酒館。這酒館在東四那兒，環境挺簡陋的，裝修啥的基本沒有，但氣氛挺輕鬆，每次去那兒，張揚都能暫時把那些煩心事兒拋到腦後。

葉飛宇早就到了，桌上擺滿了烤串兒和啤酒，空氣中飄著烤肉的香味兒，摻和著人們的低聲聊天，讓人感覺特放鬆。

“揚子，來，趕緊坐下，咱今兒好好侃侃。”葉飛宇笑著招呼道。

張揚坐下，拿起酒杯和葉飛宇碰了碰，接著悶了一大口啤酒。冰涼的酒順著嗓子眼兒流下去，帶來點兒暖和氣兒，把他一天的累勁兒都給沖淡了。

“你有啥好主意？”張揚問。他知道葉飛宇腦子活，總有新鮮玩意兒。

“最近我尋思著，咱老幹送外賣這活兒，也沒什麼大出息。你看現在什麼共享單車、共享充電寶多火，咱是不是也能琢磨琢磨，找個機會整個類似的生意？”

葉飛宇一邊啃著烤串兒，一邊滔滔不絕地說。

張揚愣了愣，他知道葉飛宇一直不滿足於送外賣，總想自已倒騰點兒事業。他腦子快，主意多，總能想出些稀奇古怪的點子，但這次提的共享專案，確實讓張揚心裡有點活動。

畢竟，送外賣雖說能湊合養活自已，但從長遠看，算不上穩定有保障的活兒。更甭說，老這麼折騰，身子也吃不消。

“你覺得這事兒靠譜嗎？”張揚有點兒猶豫，雖然心裡已經開始動搖，但還是不敢輕易拍板。

“機會都是自已闖出來的，哪兒有保準兒的事兒？”葉飛宇信心滿滿地說，“咱現在不趁著年輕試試，難道等以後老了再後悔？”

張揚低著頭琢磨，腦子裡閃過今天路上的各種糟心事兒，似乎這份外賣工作已經給不了他想要的了。也許，真的該試試別的。

“行吧，那就試試。”張揚最後點了點頭，雖然心裡還有點兒打鼓，但也開始對將來有了點兒盼頭。

倆人喝著小酒，侃著各種計劃和點子，聊著聊著天兒就晚了。張揚瞅了眼時間，知道自已該撤了。他站起來，準備走人，葉飛宇拍了拍他肩膀，笑著說：“甭擔心，咱哥倆一塊兒幹，一準兒能成！”

張揚笑了笑，點點頭，心裡頭慢慢湧上一股子久違的幹勁兒。說不定，這回他們真能折騰出點兒名堂來。

京城的夜還是那麼冷，張揚騎著電動車，往出租屋的方向奔。一路上，腦子裡來回琢磨著葉飛宇的話，心裡那點兒希望和現實的無奈攪和在一塊兒，讓他心裡頭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等他回到出租屋，屋裡還是冷颼颼的，牆上好像能刮下一層霜來。張揚脫了外套，往床上一倒，閉上了眼。今天的忙活讓他累得夠嗆，但他知道，明天還得是新的一天。

說不定，將來還真能有點兒變化。

這一宿，張揚睡得挺沉。京城的天上還是星星點點的燈火，而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裡，他好像終於找著了自個兒的那一絲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