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今天是臘月二十七。

也是趙茹怡來的第八天。

這裡的冬天家家戶戶都是吃兩頓飯，不用下地幹活，大部分時候都是喝稀粥，配上雜糧餅或玉米麵餅。

菜是秋天醃製的蘿蔔乾。吃的時候，洗去一部分鹽，蒸一下。配著粥就是這個時代的特色菜。

大嫂偷懶是常態，秀秀在家的時候會主動和二嬸一起忙活。

趙茹怡觀察著趙家的老小，想要分家，目前需要一個契機。

吃過早飯，趙老太太把孩子們打發出去，把兒子兒媳都留下來。

早飯之前讓大孫子趙建鵬先吃，去看牛的房子裡，把大兒子替換回來。

這種情況只要是短時間離開，家裡有人替換，別出什麼事，村裡也是默許的。

趙老大36，7歲，方臉濃眉大眼，黑黑壯壯，個子不高。給人一種可以信任的感覺。

聽完老太太氣憤地告訴兒子兒媳，趙蘭不顧身體情況又懷孕的事。

“你們看看這事怎麼辦？我和你們娘想聽聽你們的意見？”老頭嚴肅的神情對兒子兒媳說。

蘇金瞅一眼身邊二弟妹，用眼神問？這事你知道？

劉俊敏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她才不會說，小年前趙老二回來當夜就跟她說了。

老大趙大奎坐在炕沿邊，拿起趙老頭的菸葉碾碎，菸葉盒子裡有幾張孩子用過的作業本。

他均勻地撕開幾等份。

拿出一份，把菸葉捲進紙裡，舌頭舔一下邊緣粘上。

趁著抽菸的時間，他在心裡盤算了一下。

開口說“爹，這事難辦～”還沒來得及說下去。

趙老太太聽到大兒子的話，大聲的叫喊著，“那可是你親妹妹，她沒出嫁前，你和你弟弟的衣服都是她給你們洗的，冬天手凍得跟胡蘿蔔似的。

有好吃的捨不得吃，都留給你們這些沒良心的白眼狼。

你們就是沒有心，眼看著你妹子丟了命也不管是嗎？

我也不活了，省得礙你們眼…”

一頓搶白，馬貴珍眼淚鼻涕一起流出來！

“你別攪和，聽大奎說完話！”老頭大聲地對老太太斥責。

趴在門口聽裡面說話的趙茹怡，二妞，奶聲奶氣的小男孩兒都被奶奶那一聲聲嚎叫驚住了，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一下。

趙茹怡攬住妹妹瘦小的肩膀，輕輕在她後背拍拍。又在小男孩兒趙友鵬的肩膀上輕摸了一下，

安慰這兩個和她一起偷聽的小孩兒。

大奎繼續說道：“大妹四個閨女，都還小，沒到能離開母親的年齡。妹夫應該不會真想離婚。”

二奎跟著說“王海國馬上競選小組長，不敢鬧離婚。他們糧食倉庫和加工廠五六十號人。

和他競爭的人，肯定會捅出去，不用咱家人出面，這小子就別想當什麼小組長。”

那天去縣城妹妹家，剛好看到妹夫動手打趙蘭。她當時剛生了老大，還在月子裡。

看到被打得青腫臉頰，火氣上頭，幾拳把王海國掀翻在地。

王海國也沒想到打妻子，會讓這個火氣大的二舅哥碰巧遇到。

一時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打得眼睛腫了，嘴角流血。之後就再也沒叫他妹夫，都是直呼大名。

站在後面的劉俊敏這時候說“醫生已經說堅決說過，蘭子不能懷孕！妹夫也是清楚的，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蘇金著急地跺腳，看著趙老頭和老太太說“蘭子的命不能搭在他們老王家～”

“對，爹孃，咱們得給蘭子做主！”二奎一臉憤怒地說。

大奎說我們今天去縣裡，第一找妹夫領導，再找上他們家的長輩一起去妹夫家。

省得那王老太太不講理。

第二，大妹這個孩子是不是一定不能要？用不用再找大夫給看看。畢竟也是條小命，

就是蘭子也肯定捨不得。

躲在門外的趙茹怡心想：

如果老王家就是要兒子怎麼辦？

誰能肯定這胎一定就是兒子？

冒著生命危險去賭？

為了這樣的男人值得嗎？

如果離婚老趙家會接趙蘭回來嗎？

那幾個孩子怎麼辦？給王家留下以後落在後媽手裡？

還是一起接回來？

看屋裡的幾個大人討論的內容，都不往這些方面說，心裡有點兒著急。

她的記憶裡，大姑每次見到她都是很溫柔地同她說話。

完全不會覺得她是傻子，就忽略，輕視她。

還會帶縣城裡的點心給她和二妞。

自已不能進去和長輩們說，心裡非常著急！

拉著身邊的二妞，附在她耳邊小聲說“去把娘拉出來，就是我叫她！”

說完就快速跑回他們自已的屋子，等著！

二妞每天和姐姐一起，知道找母親肯定是因為大姑的事！

二妞推開東屋門，探出小腦袋，看了一圈，對上劉俊敏看過來的視線。

用口型說“媽，我姐叫你。”

村子裡有對父母稱呼爹孃，有稱呼爸媽？全看自已喜歡。

劉俊敏拍了一下二奎後背，頭輕輕往門口抬了一下。

二奎點點頭，眨一下眼。

馬貴珍坐在炕頭，正對著老二夫妻，也看到他們一家三口的小動作。

她沒吭聲，別人也沒吭聲。

現在商量大閨女的事要緊，沒空罵他們！

回到西房，劉母聽完趙茹怡不緊不慢的語氣，丟擲幾個問題。

如果之前看到大女兒清明的眼神，只是感覺閨女不像以前那麼呆呆地。昨天在馬貴珍面前給自已餅子吃，她知道那是閨女在心疼自已這個母親，讓她多吃一些，吃飽。

那此刻不僅僅是不傻的問題，而是很聰明，很智慧。她不知道怎麼去形容，只知道孩子很棒！她為她感到驕傲。

劉俊敏感覺這麼多年來，籠罩在自已頭頂的烏雲，頃刻間煙消雲散。以前馬貴珍一直罵她生不出男孩兒，現在她的閨女不比哪個男孩子差！

“走！去東屋！去和你爺爺奶奶說……”一手牽著大女兒，一手拉著小女兒。

“爹！娘！二奎，你們聽聽大妞對蘭子這事的看法。”劉俊敏開心地對著屋裡的人說。

趙老爺子…

趙老太太“啥？…”

趙老大…

蘇金…

趙二奎心想媳婦這是怎麼了，大妞這麼多年一直都是傻傻的，怎麼突然要讓她說看法？

趙茹怡看著大家疑惑道表情，不用母親開口解釋，自已說道：“爺奶，大伯，大伯母，爸，我不傻了，發燒好了之後腦子就越來越清明。現在已經完全好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