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雖然前線戰事不休,但老百姓這些年也已經習慣了這種戰火不停的日子,一年到頭再苦還是要過年。所以趕集的還是出來趕集,採購年貨的還是出來採購年貨,一路上人來人往,也頗為熱鬧。若不是知道戰爭之事,還真有一種天下太平的錯覺。
從安陽到赫連靖風駐紮的小鎮平川,先是要坐火車輾轉到榮州,然後再乘坐小汽車前往。一路上,彭定力等人真真是分外小心翼翼,就怕有什麼閃失,到時候自己項上人頭不保。
而江淨薇一路這麼顛簸下來,本就有的孕吐便越發得嚴重了起來。車子時常開半個一個小時,侍從們便會看到喜鵲攙扶著她在路邊,不停給她撫背順氣的一幕。
直到了第三日,方才到了駐紮的平川小鎮。赫連靖風和隨從駐紮在當地一個富家的別院裡。
李家鍾和張立等人自然是早已知道少夫人趕來一事,早早地等在了大門口。見少夫人的車子停了下來,忙上前替她開了門。江淨薇本就心急如焚,路上又耽擱了這麼久,所以一下了車便疊聲發問:“大少醒過了沒有?現在傷勢究竟如何了?”
李家鍾支支吾吾回道:“夫人放心,醫生說大少已經過了危險期,只要甦醒過來,應該是無大礙的……”
“可這麼久了人卻一直還未醒……”
赫連靖風休息的房間是一間改裝後病房,外間佈置了沙發等物。步入了裡間,江淨薇一眼便看到在昏睡的赫連靖風。
江淨薇連日顛簸,憑藉得只是想要見他,想要他平平安安的一口氣。如今真的見著了赫連靖風憔悴蕭索的臉,她一下子便似被抽光了所有力氣,整個人軟軟地跪坐在了床前的地毯上。
“靖風……”她想喚他,然一張嘴,淚珠子便撲嗤嗤地墜落下來。
然赫連靖風意識全無,偶爾眉頭緊蹙,輕輕呻吟。江淨薇守在床邊,一直用水溫潤他乾涸的唇。每每聽他呻吟,只覺心如刀割。
她一直與他說話,絮絮叨叨的,喃喃自語:“靖風,你快些好起來。”
有的時候會拉他的手輕輕覆蓋在腹部上:“你摸摸看,孩子是不是比你離去的時候大好多?我現在每日不再需要你哄我就可以吃許多補品了。因為我告訴自己我是為我們的孩子吃的,只要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讓我吃什麼我也願意。”
屋內暖煦,赫連靖風因失血過多而手腳冰冷,她亦會不停地捧著給他暖手:“我每日每日的守在電話旁邊,就是為著等你的電話。你卻每次只讓旁人打來報平安。你當真一點也不想我嗎?”
“你是不是看到了那幾張照片?其實,我與蕭揚只是很普通的同學而已,沒有一點旁的半點關係。”
江淨薇素來面子薄,如今赫連靖風在鬼門關走一遭,想著差一點便與他陰陽兩隔了,她這才消去了幾分羞澀,敞開心扉把心底所想之事一一吐露出來。換了平時,那當真是刀架在脖子上,也決計不會吐露的。
赫連靖風醒來的第一時間聽到的便是她的這一番心聲,雖然胸口中槍之處,痛楚難當,但他飄飄然地彷彿身在雲端,一時只覺如夢。
這些日子,他自然是氣她惱她,但每每一空下來,她的身影便躍入了腦中,真正是嚐盡了相思之苦。幸好派了彭定力留在她旁邊,美曰其名是保護她,但實際上彭侍衛最大的職責便是每日裡將她的事情無論大小,一樁一件地稟告給他。
方才摸著她,他真有一股讓人把彭定力拉出去揍一頓的衝動。彭定力每天在電話裡只告訴他少夫人吃得頗多,日漸豐腴,但他觸著她的手,只覺十指纖細猶勝從前,哪裡有半分豐腴了?!
赫連靖風如今對淨薇的性子也瞭解的很,知道此刻醒來,以她的薄臉皮,定會叫她著惱,不得已之下,他只好繼續裝昏迷。
不多時,喜鵲取了毛巾和熱水進來,擱在了一旁,便退了出去。江淨薇便擰了毛巾,細心地替他擦拭。
片刻後,喜鵲又進了來,把飯菜擺出來,勸她道:“小姐,你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再吃不下,也得為小少爺多吃幾口。”
半天也不見江淨薇回答,轉身見她怔怔發愣,知道她擔心大少的身體,再勸也沒用,喜鵲不由地嘆了口氣,輕輕退了出去。
江淨薇見赫連靖風眉目蕭索,撫著腹部,只覺心中大慟,將他的手放在嘴裡,用力一咬,道:“你若是還不肯醒來,我以後……以後要你好看……-”
赫連靖風聽得喜鵲的話,便知這幾日她定是憂心忡忡,不吃不喝,怕她傷了自己又傷了腹中孩兒,心驚之下,也實在無法繼續裝下去了,正好乘機醒來,沙啞開口道:“哎呀,我們的少夫人準備謀殺親夫。”
“靖風……你醒了……你覺得怎麼樣?”江淨薇驚喜交集之下,又是哭又是笑。半晌後,她又反應了過來,方才她的話估計已經一句不落地全然被他聽去了,不覺又羞又惱,連眼神往哪裡擺也不知道了。
赫連靖風見她睫毛上溼溼乎乎的俱是淚珠,心疼之餘握住了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靜靜地四目相對:“在這屋內,就我們夫妻兩人,有什麼好害羞的。在我面前,你永遠不用害羞。”他的聲音嘶啞卻深情。
那個瞬間,世界靜止,天地間彷彿只餘下他們兩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