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整個府邸上下俱已經知道少夫人懷孕一事。
這可是赫連家的大喜之事,幾位姨太太都親自過來看望江淨薇。
六姨太一進來,便親親熱熱地拉著江淨薇的手,嘴上更是討喜話連連:“少夫人,大喜,大喜啊!瞧你這模樣,這一胎啊,定是個男孫。”
自打二姨太被遣送出府後,六姨太想著從前跟著二姨太針對江淨薇一事,後悔之餘每每擔驚受怕不已。所以但凡江淨薇有什麼事,她都會第一個前來。後來見江淨薇也無個動靜,心裡放下了不少擔憂。但事事搶在別個姨太太前頭的作風則是半點沒改。
四姨太亦湊趣不已:“其實男女都好,大少還不是都捧在手心裡啊。大少和你這麼年輕,以後啊,三年抱倆。我真是想想這畫面晚上做夢也是要笑醒的……”
四姨太說著說著,忽然眼圈一紅:“若是老督軍在,那得有多高興啊。少夫人肚子裡懷得可是我們赫連家的長子嫡孫啊。”
八姨太是最晚過來的。來的時候,其他姨太太俱已經告辭了。她一進了屋,自然也是一番道喜。喜鵲搬了椅子,請她坐了。
自那事件後,在所有姨娘中淨薇與她最為親近,走動得也最為頻繁。
八姨太道:“少夫人,你這模樣,你這心腸,定是要享富貴榮華的。見你和大少兩人恩恩愛愛的,我心裡也替你們高興。”
江淨薇看著八姨太的花容月貌,哪裡是比她大一輩分的人,若是走在街上,別人定會以為她們是姐妹的。她心裡多少知道八姨娘的苦楚,加上赫連靖哲的事情,她一直頗為同情,只是很多的話是無法說出口的,她能做的不過是關照府邸管事,不能因老督軍不在而對八姨太有所怠慢而已。
現聽她如此說,便柔聲道:“八姨娘,你可有為自己的將來打算過?”八姨太苦笑道:“我這樣子的人還有什麼將來,不過是在督軍府裡等死罷了。”
江淨薇道:“八姨娘,你還這麼年輕。怎麼可以這麼想呢?”八姨太苦澀一笑:“就算我有想法,也無法離開這個府。再說了,外頭雖然天大地大,但如今的世道,我一個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
江淨薇怔了怔,道:“以前我在學堂的時候,老師說外面的世界如何如何。我也曾經好奇不已……”說著,她含笑著撫了撫腹部,“不過如今,我是心甘情願地待在這井裡頭,坐井觀天了。”
說罷,她握著八姨太的手,輕輕道:“八姨娘,若是你真的想離開督軍府,我會幫你的。”
八姨太嘆了口氣,幽幽道:“少夫人,不瞞你說。我偶爾午夜夢迴之時,也曾想過,回到以前我生活的地方,守著父母的墳,盡一些孝道。但也不過是想想而已……”
“少夫人,我與你不同。你是屬於這裡的,屬於督軍府邸的。但我不同,這偌大的府邸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個巨大牢籠而已。就算我想離去……大少定不會答應的。我怎麼說也是老督軍的姨太太,若是這麼走了,外面的人是要說閒話的。”
對於八姨娘來說,在府裡就這麼孤零零的終老,確實是太過悽苦了。自打老督軍江淨薇心中也替她想過許多次。她雖有心,但也知道這事情很是難辦。二人又聊了一會,八姨太見江淨薇臉上有了倦色,知她現在需要多休息,便告辭了出去。
而那一廂,江淨薔知道江淨薇懷孕一事,嫉妒惱恨不已同時卻又覺得這是自己的一個好機會。她瞧著天色漸暗,盤算著是赫連靖風回府邸的時候,換上了寶藍底染紅花的旗袍,精心打扮了一番,前來探望江淨薇。
赫連靖風這日亦是早早就回了,脫了正式的軍裝,便在白襯衫外頭套了件英倫式樣的毛衣。
江淨薔第一次見他如此穿著,不同於往日的威風凜凜,只覺一種清貴俊氣撲面而來,一時間連呼吸都噎住了。
“姐夫。”她回了神,便一款一擺香風細細地迎了上去,“聽說今天在留音閣有穆少樓的新戲《黃金臺》……穆少樓的戲票在我們江南那可是一票難求,我知道姐夫閒暇之時愛聽戲消遣,所以特地去排隊買了兩張戲票……”
赫連靖風掃了一眼她手裡的戲票,不冷不淡地打斷了她的話:“妹子真是用心良苦,大費周章了。只是妹子不知這留音閣我們赫連家本就有數個包房。妹子愛聽戲,隨時去便是。不必辛辛苦苦地排隊去買票。”說罷,他轉身接過了王媽手裡的托盤,吩咐道,“你們都在下面伺候。沒聽見搖鈴就別上來打擾。”
他也不去管僵在一旁的江淨薔,自顧上樓而去。
江淨薔目送著赫連靖風挺拔如松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目光憤恨地都要淌血了。
喜鵲見狀,便笑吟吟地對王媽道:“哎吆喂,看來有的人是白費心機了。”
江淨薔撥了撥一頭燙捲了的頭髮,似笑非笑道:“喜鵲,聽沒聽過一句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日子啊,還長著呢。咱們都不是大羅金仙,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呢?!”
“二小姐,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早早打道回江南吧。別在這裡礙眼。這年頭,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怎麼搶也搶不到的。”
“那我們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江淨薔扔下一句話,一步一扭地離開了。
喜鵲很恨地淬了一口:“真是龍生龍鳳生鳳。有什麼樣的娘就有什麼樣的女兒。”
王媽:“聽說你們家二姨太原先是個戲子,頗有手段,大夫人去世後,還掌了整個江家。”
“說起這事,可長著呢。我娘說,那時候江司令與咱們小姐的孃親原本好著呢。後來,江司令不知道怎麼招惹了那個戲子,再後來……唉,就沒什麼後來了……”喜鵲想起她母親曾告訴她的往事,不由地長長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