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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江南江府。

一陣秋風吹來,無數枯黃的銀杏葉紛紛告別枝頭,在半空中跳舞似地迴旋打轉,最後悄無聲息地墜落地上。

喜鵲輕輕地推了門,一進了房間,鼻尖卻聞到一陣馥郁香氣。原來江淨薇早已起來了,披了個素色的羊絨披肩,正清清靜靜站在視窗的花几旁修剪一株剛從樹上折下來的桂花。

“小姐,早飯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去做。”

江淨薇頭也未回,只淡淡地道:“不用了。我沒什麼胃口。”

“小姐,時辰還早著呢。不如你再睡一下?我呢,出去給你買流芳齋的紅棗糯米糕和特製的豬油桂花糕。我記得你以前可是很愛吃這兩種糕了。順便再去良記買些糖炒栗子回來。如今栗子都上市了,香著呢……”

江淨薇搖頭道:“不用了。我真沒胃口。你不用忙前忙後的。若是沒睡夠的話,你回房再多睡一會兒。反正在這個小院,也沒人來管我們兩人。”

回來的這大半個月,江淨薇夜夜失眠。最初的幾日,早上醒來,她每每會習慣地伸手到旁邊,摸摸被褥的餘溫……直到冰涼的觸感清晰的傳到腦中後,才猛然發現這裡是在江南,在她未出嫁時的閨房內。屋內也不是精巧低奢的西式擺設,也沒有落地的法式窗子……自然也不可能有那個人!

那日專列到江南後,父親江海權竟然已經知道她要回來了,還派了車子去接她回府。她沒有說明為什麼會回來,也沒有說明會住一陣子還是一輩子。父親也奇怪的緊,居然什麼都不過問。

或許應該像喜鵲所說的那樣,真的要感謝一下李家鍾,他竟然細心地備齊了各色的禮品,上至父親,下到各個兄弟姐妹,無一遺漏。喜鵲拿著他準備好的禮單去給府邸各人送禮物的時候,她掃了一眼,只覺每件都像是精心準備過似的,都是舶來的上好之物。

送給父親江海權的是德國制的最新手槍,連父親這樣耍槍的老行家握在手中,也竟然愛不釋手。幾個姨娘每人俱是兩件首飾,分量成色自是不用說了,看姨娘們笑彎了的眼睛和眉毛就知道了。還有兄弟姐妹們等,真是色色周全。

連二姨娘這個從來不給她什麼好臉色看的人,這幾日在園內偶爾碰到,竟也會含笑著跟她打招呼。而三姨太和五姨太更是不必說了,竟然會親自到她房內來和她拉家常。真不知道她們若是知道她是被休了回來的,這一輩子也不會再回到北地去了,會在家裡當一輩子的米蟲,會作何表情?!怕是一見她就會像見瘟神一樣,有多遠就躲多遠吧。

關於她為什麼回來的真正原因,江淨薇一直未說破。到底是怕父親擔心結盟不保或是還心中隱約存在期待,她也說不清了。她只是一再告訴自己,父親若是知道了真相,怕是定要擔心結盟之事了,所以還是能拖就拖好了。

至於李家鍾怎麼會在倉促之間把禮物準備的這麼齊全?江淨薇和喜鵲亦覺得奇怪。但再百思不解,在這江南,她也無人可問,無人可解惑。

前幾日,五姨娘知道她在北地時會偶爾打麻將牌消遣,便親自過來邀請她參加牌局。昨日,她實在推脫不了,只好去了。誰知一入座,姨娘們便對她的首飾評頭論足了起來。她這才注意到,那日走的匆忙,也不知道丫頭們怎麼收拾的,竟然把全部首飾都帶了回來。

回到江府,喜鵲一收拾首飾盒子都驚了驚:“小姐,這些首飾我沒收拾進去啊……”等一拉開底下的小抽屜,更是張了嘴“啊”了半天才說話,“小姐……小姐,這裡怎麼會有一張銀行存單,一個零,兩個零……好大一筆款子啊……”

江淨薇一瞧上面數字,身子頓時涼了一截。看來,赫連靖風真的是要休了她了。這筆錢,大約是用來打發她的。

她這日便是在喜鵲的擺弄下帶了一對耳環和一個鐲子的,到了三姨娘房裡,姨娘們眼尖,一眼便瞧出是好貨色,便拉開了話匣子:“我說大小姐,這套耳環和鐲子是頂頂上層的貨色,怕是極貴吧!”

五姨太捉著她的手端詳了幾眼,忽然驚撥出聲:“呀。這套金剛鑽首飾,我前些日子在一本國外的雜誌上看到過,說什麼這套首飾全世界也只有幾套,價格貴的嚇死人啊。”

江淨薇也驚了驚,她倒是一點也不知道里面還有這個故事。一時之間,不由地恍神了起來,還記得那日他送她這套首飾的時候,是個陽光明媚萬里晴空的大好天氣。

他含笑替她戴上了耳墜:“喜不喜歡?”那氣息帶著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就這麼噴在她耳邊,溼溼熱熱地噴在她頰上,帶來一片酥癢。她只覺含羞,便將頭擰開了。他眼中隱隱約約閃過幾絲失望和落寞。

二姨太聞言,卻是嫉妒的眼睛都發紅了,若是她女兒淨薔嫁過去就好了。以淨薔的手段,必定能將那赫連靖風收得服服帖帖,而她呢,亦跟著享用不盡。可司令偏偏就是不肯。否則,如今……

她心中暗恨,面上卻笑吟吟地道:“這是大小姐的福氣。不過二姨娘要說幾句不中聽的話,大小姐你千萬別放心裡去。現今的男人啊,哪個不朝三暮四,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赫連大少成親以前就聽說有不少女人了。有道是隻聞新人笑,哪聽得舊人哭。咱們女人啊,要趁自己得寵的時候,多為自己打算打算。”說到這裡,她又欲蓋彌彰地補了一句,“大小姐,二姨娘這幾句話是不中聽的。可話糙理不糙,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啊。”

江淨薇不動聲色地聽著,想起了那個在洋行撞見的林小姐,心裡頓時泛起了無限酸楚:是啊,哪個男人不朝三暮四。所以赫連靖風為了林小姐把她送回了江南,還口口聲聲說要休了她呢。

三姨太自然也是人精,怎麼會不知道二姨太這是在給江淨薇上眼藥呢。只是這麼好的親事當初沒輪到自己的淨荷,她自然也極為不平。加上如今淨荷的情況,她一想到就恨得揪緊了手絹。於是,三姨太掃了一眼淨薇纖細的腰肢,便也趁機落井下石:“大小姐,姨娘我們也可是為你著想啊。要多花些手段和工夫將大少留在身邊,早些幫赫連家開枝散葉,這位子啊,才能牢固。”

江淨薇卻是默不作聲。就算花盡了手段和工夫又如何,男人若是厭倦了就是厭倦了,就算你再怎麼想抓住也是抓不住的。父親不也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啊,二姨娘,三姨娘,五姨娘哪個不是千嬌百媚又八面玲瓏的,父親還不是納了一個又一個。若不是這幾年身子骨真的不比當年了,又加上戰事不斷的,怕早已納到六,七姨太了吧。

不過,說來也奇怪,此次回來並沒有看到江淨荷。因當日江淨荷的所作所為,江淨薇並沒有十足的證據,如今回來,一連十數日都未見到,場面上自然免不了要“問候關懷”一下。

這一日小聚,江淨薇便當眾問起過三姨太:“三姨娘,我回來這麼些天,怎麼都沒見到淨荷妹子?”

三姨太端著茶盅地手頓了頓,而後她含笑抬頭,輕描淡寫地道:“哦,我們淨荷啊,去我臨臺那邊的孃家小住一段時間。”

聞言,二姨太卻是用手絹捂住了嘴,似笑非笑地道:“三妹啊,淨荷這一去已經有數月了,怕是還要住數月才能回來吧。”

江淨薇只見對面的三姨太臉色突變,她當時也未察覺,回了房細細想二姨太的這句話,又憶起了當時赫連靖風對她說的江淨荷與赫連靖元之事,兩下一連,卻是品出了不同味道,心中暗暗道:“莫非……”

後來,事實證明她此時的揣測完全是正確的。當然,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