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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赫連靖風亦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他知道她已認出了他。當日他隨送聘禮的專列去江南,除了不可告人的軍事機密外,不可否認確實想在大婚前見一下自己未來的妻子。且父親也是同意的,若自己不滿意江司令的大女兒的話,可以從江司令其他的女兒中任挑一位成親。

身在政治世家,赫連靖風很早之前便知道他的婚姻必是個交易。但無論怎麼,最起碼的一條是自己妻子的容貌必須得入得了他的眼。那日,他在茶樓看見她,雖之前早已經看過相片了,但在看到江淨薇真人的那個剎那,他依舊覺著眼前一亮。

江淨薇清清靜靜的,並不是所謂的那種豔光四射的大美人。然,她有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盈盈動動間,叫人想起江南的濛濛細雨波光瀲灩山色空濛。對她的外在條件,他尚算滿意,再加上她是江司令唯一嫡出的女兒,所以那日茶樓一面後,他便決定了下來,並知會了父親赫連嘯。

然,赫連靖風沒料到喬裝打扮行事隱蔽的自己會在江南遭到數次暗殺攻擊。小巷那一次埋伏,他當著跟隨在側的貼身侍從們為了保護他全部中彈身亡,若不是眼前的這個人,他怕是早已經一命嗚呼了。

現在她就站在他身邊,他一低眼,就可以看見她旗袍領子處微露出來的半截脖子,被大紅色一襯托,愈發顯得欺雪賽霜似的白。這一瞧,便覺得移不開眼,赫連靖風便假意咳嗽了一聲,道:“我送你回房。”

因靠得近,他溼溼熱熱的氣息便噴在了她耳畔。江淨薇像是受到驚嚇一般地抬頭看了他一眼,也就一眼,讓他再次近距離地看見了她那雙如子夜寒星般的澄亮眸子,瑩瑩潤潤如兩顆黑寶石。

從政治門閥出來的女子怎麼會有這麼清澈單純的眸子呢?是真純真樸實還是她這個太懂得隱藏偽裝了?不過無妨,他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發現。想到此,赫連靖風不由地露出了一抹興致盎然的微笑。

赫連靖風自小是受西式教育的,當下也不避忌,大大方方地便牽了起江淨薇的手,走出門去。一碰之下,卻只覺她的手柔若無骨,冰冰涼涼的像極了上好的玉石,需他牢牢握著,否則便會一個不小心會從手掌心中滑落下去。

兩人穿過了數個院子,最後來到了一座兩層小洋樓前。她依稀記得姚夫人是從這裡將她帶出去的。因為去西廳時時間匆忙,她並沒有好好打量,現在細細一瞧,院子裡的花草樹木打理的頗為精緻,雖然因為冬天的緣故顯得有幾分清冷,但到了春夏,各式繁花盛放,想必是極為好看的。

小洋樓上上下下貼滿了紅彤彤的喜字,大冷的冬天,這鋪天蓋地的紅色,叫人覺著一種熱熱鬧鬧的喜氣。一樓進了門便是大廳,鋪著厚厚的毯子,擺了西式的沙發。樓上也有數間屋子,他們的臥室在最東邊。侍從們個個都是極有眼力勁的人物,都在樓下止了步。

房間裡的桌子擺滿了各種吉祥之吃食,桂圓,花生,蓮子等一類的,還有許多精緻的糕點以及一壺酒。

赫連靖風夾了幾塊糕點到她面前:“鬧鬨了大半天,想必是餓了,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江淨薇被他一提醒,發現真的是餓了,便將他夾過來的如精緻小糕點吃了。入口極美味,她也就一連吃了數個。一抬頭,卻見赫連靖風正饒有興味地盯著她瞧。江淨薇臉頓時一紅,輕聲說:“你怎麼不吃?”

赫連靖風道:“我不餓。”話音還未落,一個侍從已站在了門口,他還未開口說話。赫連靖風轉頭問道:“什麼事情?”

那人在門口行了一個軍禮,道:“督軍打發人來叫大少過去。”赫連靖風擺了擺手,說:“知道了,我這就去。”便站了起來,走了出去,還未到門口,又回過身,對江淨薇道,“今天必定會鬧得很晚。你再多吃一些。不必等我。”

待他們走後,喜鵲方一把捂住了胸口,驚喜交集地對江淨薇道:“小姐,當日那人居然是赫連大少……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方才拜堂之時,喜鵲等人俱在小洋樓候著,她亦是在方才隨江淨薇去西廳的時候,與江淨薇同一時刻認出了赫連靖風。喜鵲驚愕地差點失聲。

那晚救了赫連靖風后,事逢父親江海權找她去廳裡商議陪嫁之事,江淨薇便留下了喜鵲照顧他。誰知她回去的時候,喜鵲手足失措地小院裡等她,說那人不見了。她追問詳情,喜鵲說她去小廚房燒了些熱水,等折返回屋,床上早已經空無一人。那人的衣物也不見了,想來是那人醒來後自行離開了。

江淨薇聞言,又去後門小巷檢視了一番,但不見任何人影。此人身受重傷,若不及時救治,怕是有生命之危,然萍水相逢,江淨薇根本無從找起,也只好不了了之。這段時日,她偶爾想起,每每在心底道:希望你一切平安。

江淨薇亦謂嘆不已:“我亦沒料到世間竟真有這無巧不成書之事。”

兩人輕言細語地聊了半晌。夜色漸漸暗了下來,屋內益發顯得靜寂了。其實以往在江府,也一直只有她和喜鵲兩人的。但今日分外不同,且不說滿屋子的喜字,單是想到今晚會發生的事情,江淨薇心裡便覺得恐慌不已。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惶恐了多久,園內便傳來了一陣由遠往近地腳步聲。不久,只聽一侍從說:“少夫人,大少今晚高興,喝多了。”

江淨薇應了一聲,兩個侍從便將他扶了進來,安置在床上。兩人又告退了出去,臨出門前,連向喜鵲打了幾個眼色。喜鵲再愚鈍也知道不可在逗留了,便說:“小姐,我先出去了。你有事情便搖鈴喚我。”

江淨薇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赫連靖風,一時手足無措,也不知要怎麼辦。她傻傻愣愣地在邊上站了一會,方才將一旁的大紅喜被拖了過來,替他蓋好。這一接近,卻發現他額上滲著細密的汗珠子。於是,她便進了洗漱間,擰了一塊熱毛巾出來,替他細細搽了起來。可這個活計,不一會也忙完,江淨薇實在無事可做,臥室裡又靜到了極處,她越發覺得慌了起來。

江淨薇瞧著擺在角落裡的長型沙發,猶豫著到底要在床邊坐一個晚上還是到沙發上睡一個晚上。正怔仲間,忽然有人從後頭將她攔腰抱住,她嚇得幾乎要叫出來了。下一秒,人已經天旋地轉,被人拉到了床上。

赫連靖風翻了個身,便將她壓在了下面。那暖暖的帶著酒味的氣息吐在她臉上,既酥且癢。江淨薇身子一軟,只覺得這種感覺陌生到了極點。她想略略掙扎著推開他,他卻用雙手壓制著她的反抗,灼人的吻便附了上來……

江淨薇終於明白了,原來一個男人是可以教女人這樣的痛楚,卻又可以給予那樣的甜蜜。

江淨薇本是極累,也不知不習慣還是因屋外呼呼作響的風亦或者身邊那具熾熱的身體,她這一夜一直處於似昏似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