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575章 “怕耽誤他當官兒!”

一個籤售會,江弦沒拿到一分錢報酬,反倒掏了不少,因為他把在場作家們的簽名作品都購入了兩套。

其實也沒什麼所謂。

這籤售會本就屬於公益性質的,誰也沒指望拿著什麼錢。

而且目光放的長遠一點。

籤售會的好處是會慢慢展現出來的,作家名氣的提升,和讀者距離的拉近,也會帶動自己作品的銷量,所以並不是全無好處。

至於這些簽名書,在場的這些個作家在後世哪個也是響噹噹的名字,這些書籍收藏著以後也是一批寶貴的收藏品,而且江弦又不缺這點錢,隨手就能做了的事,何樂而不為呢?

關鍵還能賣在場的大夥一人情,拉近拉近距離,以後可以搞個“江家幫”,嗯,不是說要搞拉幫結派,而是說,這個“江家幫”,主觀上不存在,但是客觀上存在。

抱著一捆捆的書,海淀的幹部肯定不能讓江弦就這麼抱回去,特地給他分輛汽車,給他連人帶書送回家裡,總之規格是給他給的相當到位。

“買多了,這麼多書,放在家裡都放不下,這書架太小了。”回到團結湖江弦就開始犯愁。

“你還愁沒地方放啊。”朱琳翻個白眼,“別人沒地兒放就算了,咱家可不缺房子這玩意兒。”

別人的三十多歲,可能連一套房子都沒分著,還得一大家子擠在幾平米大小的職工宿舍裡,每天汗臭、尿臭、腳臭、飯香混合在一塊兒。

但是江弦的三十多歲,已經是多幢房子的戶主了,且不提國外的,就說京城,除了景山東戶口、翠花衚衕、團結湖這三套,前段日子,他爹江國慶幫著江弦在京郊收了好大一片面積農村的破房子。

朱琳都想不通,京郊那鳥不拉屎的地方,上那兒買什麼房子去?

誰住啊?

不過在家裡,始終是小事聽她,大事聽江弦,基於江弦那麼多次的正確抉擇,她一向也比較相信丈夫的判斷,而且江弦也不是那種自個兒悶著頭定主意不和她商量的人。

他可是專門抽了一個晚上,好好給朱琳講了講人口問題和房屋問題,還有京城今後的擴張問題,總之給朱琳聽得是一愣一愣的,連方家莊、龐各莊這些京城的“菜籃子”,以後也是寸土寸金之地?

還有新發地。

那本來叫新墳地,比鄰清朝皇家狩獵園區,之所以叫新墳地,是因為這裡是世代為皇家獵場看門人的墳冢。

不過1958年,這裡墳地被剷平了,就改名叫了新發地。

江弦說就連那片兒將來都是寶地。

這也不知道讓朱琳該說什麼好了。

算了,反正在美國還有那麼大一塊兒產業,這房子他就愛咋折騰咋折騰吧。

朱琳深知自家愛人這是個房子迷,對他的決定還是選擇相信。

她想的特清楚。

自己就是想幫也幫不到江弦什麼,那至少別拖後腿。

另一邊,江弦合計著得專門騰出一屋子,以後給他當倉庫使,專放他收藏的這些書籍,還得專門僱上倆人,每天整理著點兒,給看好了,別爛了發黴了,也別被小偷偷了,估摸著這些玩意兒被小偷弄到手裡,也就當二手書或是廢紙全賣了。

主要除了書,這些年他也陸陸續續淘了不少古董。

古董這玩意兒,確實是這年頭的一個商機,這會兒有太多靠著倒騰古董發家的貨色,但是這事情說出去肯定不好聽,所以有錢以後,都會給自己重新編一個努力奮鬥的故事,像是唐長老的愛人“女人國王”。

哎呦,一提起這位“女人國王”,那多少老京城人心裡頭得五味雜陳。

正黃旗,葉赫那拉氏的後人,往上數,跟那位垂簾聽政的慈禧太后算是一家人。

而且特有意思,葉赫那拉家,有個流傳三百年的讖語:“即便是葉赫那拉只剩下一個女人,也要滅掉愛新覺羅。”

這就跟冥冥中有啥指引似得,這裡先按下不表,就說這位女人呢,到她這輩兒,所謂葉赫那拉的家道早就敗落了,她高中都沒念完,就跑去傢俱店當學徒,整天跟那些老桌子老椅子打交道。

嗯,啥叫老桌子老椅子,可不是什麼破座椅板凳。

那都是紫檀,都是黃花梨,都是這些個老物件兒!

別人眼裡一看全是破爛,到了她眼裡全是寶貝。

於是倒!

嗯,就靠著這個發的家。

然後反手還給自己扣上一“古董迷”的帽子。

你說她是“古董迷”吧,她扭頭又幹了件驚天動地的事,就是把金寶街那一片給推平了重蓋。

那地方不簡單啊,大雅寶衚衕、遂安伯衚衕。

那是梅蘭芳先生故居,沈從文晚年住所都在那兒。

結果呢,挖機一響,四百多間老院子,連同文人墨客的風流往事,都成了瓦礫。

唉,總之,江弦知道倒古董有出路,不過他不屑去搞,也沒這個必要。

別人收古董,可能是為了倒騰發財。

到他這裡,收古董,這純愛好收藏。

還是那句話,沒那個必要。

他江弦走的全是康莊大道,根本看不上這些個歪門邪道,再說他現在公眾形象塑造的這麼好,沒必要因為這些小錢不愛惜自己的羽毛。

馬上就是1988年了,整個80年代已經接近尾聲。

接下來,80年代末90年代初,這是個光怪陸離的時代。

江弦看得透徹。

他接著穩步往前走就行,不能快也不能慢。

步子小了會被時代一腳踢出局,步子大了又容易扯著襠。

“小馬,你別灰心,我再幫你介紹別的刊物。”

劉鑫武家裡,桌前圍坐著劉鑫武、馬建還有高行健仨人。

“是啊小馬,你這部小說本身是足夠優秀的,不要因為這一次的拒稿就心灰意冷。”高行健接著劉鑫武的話勸道。

高行健今年都四十七了,頭髮灰白,整體往後靠,髮際線很高,臉上有不少溝壑,身材幹瘦,但總得看上去英氣十足。

劉再復有一句話說:“高行健是個典型的流亡作家,他的人生經歷過多次流亡,大約有五次之多,其流亡史可寫成一本很有趣的書。”

這個人呢,年輕時候,因為家庭影響,想做物理學家或數學家,同時由於從小愛與母親演戲,也產生了報考戲劇學院的願望,但是由於不符合導演系的報考條件,只得放棄,最後又產生了當一名畫家的願望,結果還是被母親勸退。

最後高行健成了一名法語翻譯。

後面做了很久的翻譯工作,陪同很多作家像是巴金出國,給他們作翻譯,慢慢積累了寫作經驗。

總之,一直到四十歲,高行健成為京城人藝編劇以後,才開始了自己的寫作道路。

完事兒還發生了件事兒。

他那會兒是編劇嘛,寫了個戲,結果賀井之看了以後,說這個戲寫的十分惡毒,要把高行健放到青海這些地方去。

得知這一資訊的劇作家蘇叔陽,連夜跑去告知高行健,高行健一聽,被嚇的匆惶逃出京城,開展了一場流亡。

這次流亡,一開始是千里之外的長江流域,然後北至大雪山,最後則南至雲貴高原的深山老林

和高行健一比,江弦算是幸運的了,即便老賀看他不順眼,也不至於要到流亡去深山老林當野人的程度。

當然了,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相依,也多虧這次流亡,高行健寫了一部堪稱他人生中最絕妙的小說——《靈山》。

很多評論家呢,將這部小說推崇為中文文學的頂峰。

這裡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

因為肯定很多人甚至都沒聽過這部小說,這不怪你們,這部小說本身就寫的晦澀無比,傳播度自然不高,相當的小眾。

但是要說水平,那肯定不賴。

因為高行健就是憑藉這部小說拿到了2000年的諾貝爾文學獎。

諾獎在屁股這方面可能事情很多,但在文學性上面,還是相當客觀的,所以這部《靈山》的確可以說是高行健一生中最好的一部代表作。

這會兒高行健還在國內,還是中國人,聽到馬建的小說被江弦攔下來,也覺得非常難過:

“如果不能在《人民文學》上發表,那真是可惜的事情,我原以為鑫武你就可以安排好這件事,沒想到江弦會親自過問,而且他那麼個追求百花齊放的人,我沒想到他會在這部小說上充當一個阻攔者。”

“你不要以為他寫尋根小說、寫先鋒小說,他就多開明,他有他的侷限性!”劉鑫武憤憤的說了一句。

“.唉。”馬建嘆一口氣,本來劉鑫武都把過稿的好訊息通知給他了,結果又鬧出這么蛾子,這可真是從天堂到地獄。

要說他心裡不恨江弦,那是肯定不可能的。

他對江弦感到不理解。

明明江弦的那些主張、那些思想,他都覺得是那麼讓自己激動,江弦這個人就彷彿是他的精神導師,每一次都能帶給他新的啟發。

偏偏攔下來他的小說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被他視若知音的江弦。

馬建不理解,他對江弦感到非常的不理解,也感到極致的失望。

“你們知道他最近在寫什麼麼?”劉鑫武忽的冷笑一聲。

“寫什麼?”高行健和馬建同時好奇的朝劉鑫武看去。

“兒童文學。”劉鑫武嗤笑一聲,“你們說荒唐不荒唐?這是曾經那個江弦寫的東西麼?”

“兒童文學?”

“真的假的?”

高行健和馬建聽著都愣了一下,覺得很難以置信,畢竟江弦是寫什麼小說的人?是《你別無選擇》《無主題變奏》這種小說的作者,那種對壓抑的不滿和憤怒,都快把文字化成一支支利箭射過來了。

這樣一個作家,忽然轉寫兒童文學,那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他以前也寫過《草房子》。”高行健摩挲著下巴提醒一嘴,“《草房子》寫的還是不錯的,特別美,這作品我以前讀過一次,能看出江弦寫這方面還是和旁人有所不同的,能寫出別人寫不出的東西.”

“那都什麼時候的事兒了。”

劉鑫武冷哼一聲,“這麼多年沒寫過,這會兒想起來寫真善美了?我看是怕寫別的耽誤他當官兒了!”

“.”

馬建和高行健都不敢接劉鑫武這話茬兒。

畢竟江弦是文化界的大人物。

劉鑫武不怕得罪江弦,倆人早就新仇舊怨一大堆互相得罪死了。

他倆可得罪不起,高行健也不想得罪江弦,他年底都要出國了,以後回不回來都不一定,犯不著多惹這麼一茬子事兒。

“老劉,什麼兒童文學啊?知道名字麼?”高行健問道。

“兒童文學有啥好問的?”

劉鑫武鄙夷道:“無非是些給小孩兒打發時間的小故事。”

“哈哈,這倒也是。”高行健尷尬笑了幾聲。

接下來幾天,高行健依舊時常到劉鑫武家聚聚,他已決定出國,今後和這位友人再坐坐的機會不多。

這天馬建又來了一次,臉色不太好看,抿著嘴唇,劉鑫武一見著他就有些詫異。

“小馬,生病了?怎麼臉色那麼難看?”

“.”

馬建坐下,猶豫一會兒開口道:“我昨兒跟倆在魯院學習的作家朋友吃飯,他們給我弄了本小說,說是他們魯院今年排第一的畢業作品。”

“魯院的畢業作品?”

劉鑫武來了興趣,“魯院的作家那可都是咱們文壇的中流砥柱,他們的畢業作品那一定都是咱們文壇最前沿的傑出作品了。”

“是啊。”

高行健點頭,“能在這群人的畢業作品裡拿個第一,這比拿個全國優秀小說都難,誰得的第一?”

“.”

馬建猶豫片刻才說出一個名字:“江弦。”

“江弦?”

劉鑫武和高行健同時一愣,倒是忽略了這個《人民文學》主編還在魯院學習進修的事情。

“哪篇小說拿的第一?”

“《頑主》?”

“《無主題變奏》?”

劉鑫武猜了幾篇小說,馬建都搖頭:

“不是。”

“叫《小王子》。”

“一部兒童文學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