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仰頭望向翡翠色星雲，瞳孔深處泛起資料流般的銀芒。

他分出一縷神識沉入未知網路，剎那間彷彿墜入由億萬螢火構築的星河。

每個光點都是躍動的思維體，正用資訊洪流將他沖刷得搖晃欲墜。

“你們是誰？”他的神識凝成金色小劍劈開亂流。

星河突然沸騰，斑斕光點聚合成各種形態：有長著十二對翅膀的發光水母，有由線條構成的多面體，更多是不斷解體重組蠕動生物。

嘈雜聲浪幾乎掀翻他的意識：“我們是神靈~”某顆粉紫色光球蹦跳著唱起兒歌。

“你管我們是誰！”墨黑立方體撞開其他光點。

“咦，外來者怎麼也能來到智慧海。”銀白髮光物發出思考的光波。

“來又如何？”七彩虹光炸成煙花，“我們什麼都不給！略略略~”

“小哥哥有沒有才藝呀，有才藝我們會給你好處的喲~”

“我喜歡你暴打魔蛇的樣子，給你投了一票！”

這些資訊雜亂無章。

但總有一些有用的部分夾雜其中，被陳景提煉出來。

九娘此時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嗯……”陳景面色古怪，說到：“我好像成網路主播了。”

……

躺在地上的魔九心頭震動。

“不好，此人已經得到了全知之象的饋贈……”

他眼神中止不住的動搖。

實際上，碧空世家對這一處秘境的瞭解並不多，他們只知道殺戮蘊含‘神力’的本土生物，可以提煉出碧空吞世血脈。

然後殺就完事兒了。

這在下界其實很普遍，碰見什麼搞不明白的？

殺了煉化，嚐嚐鹹淡。

當然也不是自己嘗，先抓幾百上千個耗材活體試驗，幾千個沒用就幾萬個，下界人口反正都是耗材。

沒有大問題再直接上手。

碧空世家也是如此，他們本來只是一群海盜而已，直到發現了此處秘境，並且初步挖掘出神靈之血的秘密，這才開始崛起。

但一開始就是暴力挖掘，隨後自然也就失去了正常瞭解的渠道，數千年時光，都沒什麼深入瞭解。

迄今為止，魔九所掌握的資訊，就只有幾點。

本土神明自稱智慧精靈，而最強大的神明，則稱之為全知之象，或者是全知之主，全知全識之神。

全知之象連結著所有智慧精靈，並且源源不斷的散發饋贈，令秘境中的山川草木，轉化成新的智慧精靈。

但沒人見過全知之象。

除此之外，眼前的陳景，更是他所知道的，第一個得到了全知之象饋贈的外來者。

能得到饋贈，絕對不是什麼把他打了一頓這麼簡單，定然有其他的緣由……

魔九正思索呢。

卻見成夏影走了過來，一把提起魔九，拳頭快速在其眼中放大。

“我也要當主播！”

“啊！！”

一通毒打。

魔九身上的尖刺盔甲滿是裂痕，滲透血跡，被扔在地上。

成夏影蹙眉：“我打的不夠狠嗎？那我再……”

“且慢！”魔九連忙大喊：“你再打下去也不可能得到饋贈！”

“細說。”

“你等可否告知我一些底細。”

“喲，還敢問，但告訴你也無妨，咱們是海盜。”她隨口報了另外一個海盜的名頭。

“好。”

魔九稍稍鬆了口氣，招供自然也是全招了，他本來就要招，畢竟身為五境，他活著的價值比死了的高多了。

要注意，這價值指的是他對家族的價值，所以哪怕這夥人與碧空世家打起來了，家族也會優先掏錢把他撈回去。

既然如此，反正他自己也不曾掌握什麼特別的機密，那自然是能招就招。

怕就怕對面不信，非要上什麼搜魂的手段。

儘管五境強者已經不怕自己被搜魂搞成白痴，卻也沒必要受這個苦。

一番交代，與其他人對上。

九娘便順手把這幾個活口都封印收走，流程嫻熟。

“這傢伙還不知道，咱們這趟來，是要把碧空秘境給掀翻呢。”成夏影戲謔道。

“可惜，他似乎也確實不清楚秘境的全部隱秘，我們要自行探索了。”九娘遺憾的說。

陳景叉腰，“還好我來了，都跟我走一趟吧，剛才我和彈幕談好了，搞定一個碧空世家營地，就告訴我新的秘密。”

“什麼彈幕，長什麼樣。”成夏影好奇不已。

“我說的彈幕其實和我看到的不一樣，有朝一日你就明白了。”

陳景一直有組個新網路的想法。

不過因為各種條件耽擱了下來，眼下遇到一個全新的野生神識網路，倒是又想起了這一茬。

隨即開始帶路。

秘境之內的環境同樣空曠，環境成分並不複雜，大片的沙漠，大片的叢林，各自獨立佔據龐大的區域。

神識一掃，這些沙漠與叢林中只有一些平平無奇的野獸。

別說妖族了，連有修為的妖獸都難得一見。

但在陳景眼中卻不是這樣。

「這是我的出生的地方！」

「看到礁石了嗎？我喜歡在上面發呆。」

「快到我家了，走快一點。」

陳景不禁問道：“我為什麼看不到你們？而且這裡也沒有你們生存的痕跡。”

「因為我們很早就死掉了。」

「小黑人，可惡！」

「軀體只是容納智慧的容器，沒有容器，我們可以返回智慧海。」

「你是第一個能連結智慧海的外來人。」

透過彈幕，陳景瞭解到，這些智慧精靈，一開始都是有身軀的，或者說，本來就是先有了物理的身軀，然後受到‘象’的恩惠，才誕生高等智慧，成為精靈。

在這片秘境中，他們也好似碎星海中諸神一樣，組建過文明。

但隨著碧空世家崛起，這片秘境中的智慧精靈已經被殺得差不多了，沒死的也都隱藏了起來。

不過死亡並不是它們的終點，而是回到了這片名為智慧海的神識網路之中。

陳景心頭瞭然：“難怪碧空世家對燃火古域分外執著，智慧精靈已經快死完了，血脈來源即將斷絕，若不能趁此機會找到出路，等待碧空世家的就只有衰落。”

不懂長線運營的暴發戶是這樣的，礦山挖完了才知道轉型，但沒有提前佈局，轉型基本上等於失敗，失敗後也沒法東山再起。

隨即他心頭湧現陰霾。

秘境即將‘枯竭’，碧空世家對燃火古域的投入可能會超乎想象，換家戰術還能否奏效？見陳景擔憂，九娘問及之後，說出她的看法。

“青囊宗運營燃火古域數十年，何等費力有目共睹，碧空世家拿秘境換燃火古域，即便此時秘境枯竭，互換起來，碧空世家依舊更虧，因為他們大概是撐不到燃火古域為其回血的那一天。”“倒也是。”

陳景覺得在理，放下心來。

“你大師兄善謀善斷，我們把這秘境搞定即可，剩下的，交給天意。”

九娘對趙空玄的評價倒是挺高。

陳景點頭。

……

自從碧空世家來到秘境，智慧精靈建設到一半的文明便毀於一旦。

三十三天遠離世俗塵埃，其中誕生的精靈，神靈，也大多和善，至少也是中立。

碰見了下界這群邪魔，即便初始時佔據優勢，最終仍不是他們的對手。

碧空世家再次大肆搜捕煉化精靈的血肉之軀，推倒毀滅了它們遺留的痕跡。

只保留了其中兩座聖地。

‘太陽’與‘太陰’聖地。

碧空世家發現，太陽聖地中有源源不絕的純正太陽靈力，屬於除了智慧精靈本身之外，秘境中最貴重的資源產出。

倒是太陰靈力，下界也不怎麼缺。

當陳景來到太陰聖地時，正好看見一座山巒般雄偉的巨人，正在對抗兩尊五百丈大小的巨獸異象。

「山哥，我們給你找來救兵了！」

「快救救山神！」

「快快快！」

彈幕立刻催促起來。

陳景說道：“原來你們只是要我來救他嗎？”

「救下山哥我們給你好東西！」

「太陰城只有我們知道怎麼開啟，鳩佔鵲巢的傢伙，一輩子也得不到‘象’的秘密。」

「快點快點！」

不說他也會出手，畢竟每抓一個碧空世家的五境強者，既是對碧空世家的削弱，也能在戰後換來不菲的資源。

陳景這回沒有藏拙，直接現出千丈的恐怖法相之軀，如同成年人打小孩般輕鬆寫意。

成夏影與九娘掠陣，免得兩個守衛逃跑。

戰鬥結果沒有任何意外，俘虜+2。

「山哥得救了！」

「幹得好，外來人！」

彈幕十分高興。

陳景則道：“你們說好的好處在哪裡。”

「聽我的，帶你去太陰聖地拿寶藏。」

此時。

太陰聖地中還有大量碧空世家的成員，雖然只是一個獵場，但為了研究兩個秘境聖地的秘密，這裡除了五境的狩獵者，還有大量四境，三境的科研型修士。

眼見陳景把家族的化龍強者活捉，也是一邊想辦法逃命，一邊向外傳遞訊息。

很快。

碧空世家高層就得知了秘境遭到入侵，他們第一時間從各處抽調人手，返回秘境增員。

畢竟人手有限，眼見燃火古域的佔領還算順利，於是抽調人手的命令也傳到了身處燃火古域的巴魔手中。

巴魔此時正與趙空玄面對著面。

兩人的神識化身，處於界域之外，憑空坐於混沌海之上。

巴魔全身尖刺重甲，頭角崢嶸，霸氣外露；趙空玄一襲白衣，溫潤如玉，英氣勃發。

宛如屹立在洶湧海岸旁中的高峰，浪濤拍打，堅定不移。

兩人此時正在談判。

燃火古域雖然二十四個界域，但肯定不是各個富裕，青囊宗的治所自然是最好的膏腴之地。

可那又是最難啃的地方。

碧空世家想武力拿下，必定損失慘重。

且不說內部派系鬥爭導致的壓力，會讓他很被動，哪怕內部團結一心，老大親自背鍋彈壓，強攻也是戰略上的下下策。

碧空秘境已然枯竭，力量之源即將斷絕，碧空世家想要在燃火古域站穩腳跟，度過這段轉型虛弱期，必須依靠充沛的武德。

最後的力量，可不能浪費在強攻上。

巴魔對談判還是很有信心的。

不止是因為自己的無敵艦隊已經封鎖了青囊宗的大門，而是他的談判也很有誠意。

他承諾，碧空世家將與青囊宗二分天下。

看，我都不把你趕走，咱們一塊玩。

我坐頭把交椅，做個大當家，你坐第二把交椅，咱們不打不相識，從今往後精誠合作，共創輝煌。

巴魔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既然要轉型，肯定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強盜行事，得金盆洗手抓生產，搞實業。

青囊宗掌握優質的生產技術，其實是很好的合作目標。

而青囊宗已經黔驢技窮，要麼自己滾蛋，要麼拖到彈盡糧絕滾蛋。

何必到那一步呢，真實的修行界又不是說書，意氣上頭就拼個你死我活。

再大的世仇，該合作還是得合作，現實利益很少因為仇怨而動搖。

但巴魔幾次談判下來，卻發現青囊宗似乎在有意拖延時間，似乎依舊有什麼依仗。

當從大本營傳來抽調人手的訊息傳來後，巴魔總算抓住了關鍵。

“原來如此，你們竟然找著了秘境，是那位紅棺與千刃羅剎嗎？”

巴魔長舒口氣。

他冷冷的注視著神色淡然的趙空玄。

“你不該觸動吾族逆鱗，於你於我，皆無好處。”

“我青囊宗自創立以來，起於微末之中，歷經艱辛，腳踏實地，從不向邪惡低頭，區區下界土匪，也妄圖與我合作，呸。”

趙空玄從巴魔的態度意識到，那邊已經動手，也不裝了，站起身來，直接開始站在道德制高點長篇大論。

“看來，是沒得談了。”巴魔亦起身，眼神中氤氳著怒意。

“無才無德、匹夫之輩！只知利益算計威逼利誘，不知人心所向，大義所在，你我從一開始，便無共處可能。”

趙空玄甩袖，“來，讓本座看看你們還有什麼招，我都接著！”

“哼。”

巴魔直接轉身離開。

忽然。

他說道：“你當真以為，區區兩三人，便能讓我族核心之地變天？”

說罷身影消散。

同時。

飛舟上，巴魔的本尊睜開眼。

“我親自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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