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並不忙，大師兄來之前等大師兄，大師兄來了之後徹底撂挑子。
利益怎麼分配，政策怎麼制定，經濟怎麼搞，民生怎麼治，外交怎麼做，全都用不著他操心，有大師兄！
有師門還是舒坦的，沒創業之前覺得當老闆好，當了老闆之後就發現原來還是上班更輕鬆。
如今陳景各處產業都處於託管狀態，眼下也不是第一負責人，還暫時沒活幹，快樂極了。
他繼續待在自己的快樂島，參悟道法，研究冥河。
其中研究冥河也只是順帶的事，主要還是修行，自從五境之後，關於五境的法術一個都沒練過。
比如把自己的傳承法升個級。
五境法術都有兩種模式。
陳景稱之為簡易模式與蓄力模式，法術實戰要講基本法，蓄力越長威力越大。
當然，法術包羅永珍，戰鬥也只是一小部分。
他陳某人就沒想過戰鬥的事，贏下戰鬥的方式很多，不一定非得能能打。
所以陳景的修行重心，都放在了非戰鬥法術的‘蓄力模式’上，即需要較高資源消耗，加上較長時間準備的大型法術模型。
這種法術一旦施展，範圍極廣，生效極長。
“先來一口酒。”
陳景取出葫蘆。
這一壺酒不簡單，名為斷生酒，與九孃的傳承法有關。
在飛舟航行時，他便特意去學了過來，並得到授權隨意使用。
斷生酒能讓飲酒之人，具備實現自己夢想的力量，代價卻是壽元大幅度削減，且靈魂受到永久的折磨。
——到底是碌碌一生，還是燦爛一瞬？這是九娘對這個世界的思考，以及她給許多人的問題。
而陳景此刻飲酒，倒是不必面對這個問題，他現在是以開發者模式飲下的酒，只取其中部分法則，來完善自己的傳承法。
“九孃的道途，可以連結世人的痛苦……別的不說，這連結能力很強，是我所需要的東西。”
陳景飲下酒，心靈中隱約中泛起了世間眾生痛苦的呢喃聲。
‘我為何不能與她在一起……’
‘父王如果能多看看我……’
‘賊老天，為何這般待我！’
陳景試圖遮蔽，卻發現，遮蔽這些痛苦的聲音之後，與之產生的連結也會隨之消退，上次體驗時沒注意這點。
“必須先感同身受嗎？九娘這個道途是真的自虐。”
陳景的心情被這些聲音，攪的也一併低落下去。
不過。
既然是道法的其中一環，那也沒辦法。
“先來個小白鼠，就你了！”
……
……
作為一個二十歲的青木宗外門弟子，朱谷只覺自己無量。
上山之前，仙師說他根骨不凡，有成仙之姿。
他在仙師殷切的目光下，勉強同意了上山修行的請求，畢竟人家一把年紀了，放這麼低的姿態求他不容易。
但僅此的話，還不夠。
仙師說如今修行界凋敝，妖魔叢生，大亂將起，必要有一個英雄人物。
這才徹底打動了朱谷。
眾生危亡，捨我其誰！上山之後，他發現這裡吃喝不愁，同門師姐都很漂亮，內心暗自竊喜。
表面不動聲色的朱谷，已經在考慮還吃不吃牛肉。
很快。
朱谷就發現不對勁，因為他修行的速度太慢太慢，儘管，周圍的人對他依舊充滿崇拜。
他稍微感受到了一絲壓力。
但壓力並不大，這或許，只是起飛之前的一丁點小挫折。
隨即而來的是一個好訊息。
令朱谷一見鍾情的師姐陸雪，對他似乎也有那方面的意思，陸雪師姐長得極美，膚若凝脂，貌若天仙，性子清冷的她，唯獨對自己總是有幾分情誼。
近日宗門也即將舉辦一場盛大的比試。
朱谷本來不在意，但現在不一樣了，因為昨天夜晚，在竹林中偶遇陸雪，與之相談，得知她希望自己在大比上取得一些名次。
可讓他感到難受的是，自己修為依舊慢如蝸牛，這個架勢，別說大比上一鳴驚人了，能不能入場都是個問題。
就在這個時候。
他意外撞見了一起交易，原來宗門裡，有些弟子正在搞見不得人的交易。
“築基靈液，純粹的靈力精華，摻入水中服用，即可大幅加快蘊靈進度……”
“龍吼石，蘊含法術龍吼，可震盪精神，清除雜除雜念，保持極度專注……”
“九竅煉體丹，上等煉體丹藥，服用後可自動煉體，強壯體魄……”
朱谷開始藉助靈藥和寶物修行，修行速度大幅度提升。
這讓他感到萬分快樂。
“這才是我朱某應有的修行速度！”
同時，與美貌師姐的關係，也逐漸取得進展，雖然也就是邀他品茶，邀他賞花之類的事……但為什麼不邀別人，就邀他朱某？穩了呀！
終於，大比來臨，躊躇滿志的朱谷報名參加，剛踏上擂臺，報上名字。
裁判長老大聲喊開始的同時。
朱谷就飛了出去。
那和自己同境界的修士，卻散發著不可思議的強大氣息，用出無比精妙的法術，令他完全來不及反應。
朱谷慘遭淘汰，同時，原本好好的漂亮師姐，也疏遠了他。
這讓朱谷更覺得絕望。
於是。
他加大了力度。
“又貸二十萬靈石？”
“對。”
朱谷眼神中滿是堅定。
他是未來的仙人，眼下只是暫時恢復了一下應有的資質，至於欠錢，成仙之後再還不就是了。
於是。
朱谷再次開啟了起飛模式。
他的境界開始突飛猛進，各項素質飛速提升。
同時。
欠下的債務也越來越多。
直到——
“什麼？還錢，可我，我……”
“朱師弟，限十五日以內償還二十萬靈石，否則，你將被廢除修為，開出宗門。”
“不，不要，我還！”
朱谷現在，就怕無法再修行。
他開始拼了命的賺靈石，可無論如何拼命，利滾利之下，債務都無法還清。
朱谷依舊沒有放棄，可當他無意間偶遇師姐，看著師姐以相似的態度對待一個剛入門師弟時，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他感覺受到了欺騙，待到無人時憤怒的衝上前，質問師姐，師姐卻微笑著問他。
“靈石還清了嗎？沒還清，我這有活，幹不幹。”
我幹你媽！
這句話正欲出口，可到了嘴邊卻成了——
“什，什麼活？”
“配合我一起，讓十個弟子簽下靈石貸，你可以拿五萬分紅。”
“蛤？！不可能！”“八萬。”
“……”
朱谷沉默了，他張口欲言，卻最什麼也沒說，默默跟在師姐的背後。
當晚。
他與師姐簽訂了新的協議，也有了一份新的工作。
在此期間，他也明白了許多。
這個團伙十分大。
有的去凡俗界尋找有資質的苗子入門，有的如自己這般，去陪著演戲，還有的就像是師姐，吊著人……
朱谷回去之後，把自己關在門內。
“原來……我並沒有成仙之姿，我真的只是一個廢物，用靈藥寶物堆成的所謂‘天才’。”
他的修行夢破碎了。
可是，他又沒法脫身，自己的一切已經深深與之糾纏，除非一死，否則難以擺脫。
咕嚕嚕。
苦酒入喉。
恍惚間，屋內竟然又出現了一個男子的身影。
“青木宗……嚯，這不是神州中原十大宗門之一麼？”
陳景知道這個宗門，心頭萬分驚訝。
九孃的道法是真的牛皮，他人在地府，直接連結到了神州可還行。
萬萬沒想到，他陳某人居然是以這種方法，來到了中原腹地。
而他之所以知道這個宗門，便是因為師父雲霆道人曾經遊歷過這個宗門，還當過一陣留學生。
後來師父給陳景看的個人遊記裡邊，就提到過青木宗的一些風土人情。
“有的宗門以文化認同為樞紐，而有的宗門……以欠債為樞紐。”
這一度讓陳景大為感慨，這也就是修仙界，高層的武力壓制夠強，否則這宗門早就分崩離析了。
不過也不能說沒用。
師父他老人家就學了點精髓，讓笨蛋師姐開局欠一大筆，師父真是不學好。
“你是誰？”醉醺醺的朱河看向陳景。
“小子。”陳景回頭，嘴角浮現邪魅的笑：“桀桀桀，忘了自己都做了什麼嗎？你是不是說，只要能讓你恢復自由，付出什麼都願意……本座應你所願而來，你還問本座是誰？”
“嗯？！”朱河稍微清醒了一些，驚道：“你，你莫非是，下界邪神……”
“……有點眼色。”
陳景本來是想反駁的，誰邪神，你才是邪神你全家都是邪神。
但仔細一想，他人在下界，用的法術也確實是九孃的邪法，這麼一看還真的就是下界來的邪神。
陳景不給這小子繼續說話的機會，嘲弄道：“看不出來啊，區區二境，能欠三百萬靈石，我這個境界的時候，想賺這麼多都不容易，你是怎麼做到三百萬靈石才這個境界的？”
“哈哈哈，我這輩子都完了，想笑就笑吧。”朱河往後一灘，撈起酒葫蘆就往嘴裡送。
朱河本來是不喝酒的，但壓力太大，也染上了醉酒酗酒的惡習。
而這恰恰更容易被九娘道法連結上。
陳景緩緩走來，居高臨下道：“這就放棄了嗎？你不是說，只要能恢復自由，付出什麼都願意。”
“當然。”朱河一下子坐起，眼中滿是希冀：“你是邪神，定有法子讓我恢復自由！”
別太高看邪神好吧。
我這邪神真要過來，分分鐘被你宗門打成飛灰。
陳景心頭一樂，但還是點頭：“當然有法子，但你以何物做抵。”
“全憑爾意！”
“那本座要你的自由。”
“？”
拿自由換自由？
陳景看他一副你耍我的表情，悠悠道：“以你往後餘生自由，換你現今百年自由。”
“此話……怎講？”
陳景道：“自今日起，直至百年時光，你將擁有絕頂修行天分，亦有我賜予汝之神通，賺取大量錢財，百年後，我取你魂魄。”
這話倒不是嚇唬對方。
他既然用的是九孃的道法，就要遵循這道法的原則。
畢竟這是九娘開闢的大道，她說了算。
朱河面露掙扎之色，閉目良久，深吸口氣，說道：“繼續下去，同樣是終日戴上枷鎖，不如乘此時機，做一回天才。”
“我要提醒你。”陳景抱著胳膊：“三百萬靈石而已，還不值當你就此放棄餘下人生，與我簽訂契約，會很痛苦……踏實修行吧，莫在碰這些超出能力的事物，依你現在本事，還了債務，依舊可以穩當生活。”
“汝乃邪神，卻反過來勸我不要簽約？”朱河反倒是樂了。
“因為我善。”
“哈哈哈哈哈。”朱河眼中的醉意不知何時散去，他起身坐好，道：“自我踏入修行界以來，所見同道，無不坑蒙拐騙，口口聲聲名門正道，背地裡盡是女娼男盜，反倒是你這邪神，對我陳明厲害，勸我踏實修行。”
“……”
所以老子其實不是邪神啊。
朱河笑道：“若要踏實做人，我又何必舍了凡俗家業，既然有望見一見高處風景，體會體會天才的快樂，也不枉我走上一遭仙途了……簽約吧，我同意。”
“當真？”
“當真。”
朱河的眼神，帶著化不開的執拗。
陳景嘆息：“高處沒什麼鳥風景，天才也不是總快樂……我再問你最後一遍，籤否？”
“許是真沒好風景，但我，一輩子都看不到一眼，不甘心吶。”
朱河低下頭，握緊了拳。
“籤！”
“契約已成。”
……
……
朱河猛的驚醒，從冰涼地面上爬起。
左右四顧，抬起手，看著空蕩蕩的酒壺，不禁苦笑。
“呵，原來只是我醉時的臆想。”
他眼中帶著深切的遺憾失落，逐漸感到絕望。
可能是一開始，入門時的仙師給他描繪的仙界很精彩，也可能是入門之後，周圍的演員都太厲害。
朱河絕望的理由，並不是還不上靈石貸，而是他的修行界破碎了。
他宛如行屍走肉一般，根據師姐的指示，開始欺騙新入門的弟子，成為無數群演中的其中一個。
由於他心中心結始終不去，並沒有怎麼參與表演，前來與他互動的新弟子幾乎沒有。
直到，其中一個剛加入的師妹，怯生生的走向了他。
“朱師兄，我，我怎麼也學不會行雲術，還請師兄提點。”
哦，這個時候，該展現出親切的模樣，並讓她暫時不對自己的‘絕頂天賦’產生懷疑。
朱河勉強提起一絲狀態，卻在此時。
神識中突然浮現了玄妙的法術。
【永珍法】
【問道術】【佈道術】
他神情一震。
“竟然是真的……”
“朱師兄？”
“啊。”
朱河回神，隨即笑道：“師妹，你此時再試試行雲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