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北境邊緣的一處建在荒山半腰的別墅,方圓幾百裡除了這一處宅子,再無其他的房子。
清晨的一縷陽光早早的投射到了別墅的每一處角落。這個時間還是太陽還沒發出讓人難以忍受的溫度,尚還溫和。
別墅的飯廳在廚房的對面,一堵牆的距離就是大客廳的位置,廚房的後面是一片草地,那裡本來的規劃是會種一些花朵的,在搭建一個恆溫系統。
這樣做飯也可以看到盛放的鮮花和遼闊天空。
但這並沒有得到具體的實施,甚至都沒幾個人知道這個想法。
因為這個想法是屬於這個房子的上一個主人——拉齊奧.塞斯的。
塔克瑪被他的老僕人恭敬的推到廚房的餐廳,家政機械端上可口的飯菜,有葷有素,很是講究營養均衡。
但這樣的飯菜,這樣的飲食習慣,在這裡,在喀特斯文星球上來說是奇怪的行為,因為這裡的蟲幾乎不會花費精力去做這樣的食物,它美而不實,除了口味好一點外,它實在沒有其他的優點可說,但口腹之慾在這裡不重要,甚至是被忽略的一個存在。
吃一頓往往維持的能量不能支撐三到四個時辰,用到的材料還見鬼的貴。
這不實用且不划算。
但是塔克瑪卻一直有這樣的習慣,除非必要,否則他都是吃這些食物,一日三餐,比沈白更像一個地球來的人類。
這在喀特斯文星球是有些另類的。
僕人遞上由木材製作出的筷子,塔克瑪接過,白皙的手掌,修長而不缺乏力量,這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
近乎五十年的富裕生活,很自然的就讓塔克瑪褪去了原本在淤泥裡掙扎時的醜陋模樣。
他原本皸手繭足努力求生的姿態也變成了如今這樣一副高高在上金尊玉貴的模樣。
如果說法渡厄是平民爬起的逆襲者,那麼他就是偷了貴族的皮囊裝飾了自已的陰溝裡的老鼠。
這是他對自已犀利卻真實的評價,外界當然不會有這樣的評價和看法,自然也不這樣認知,甚至都以為他是生來的貴族,生而好貴。
每次看著外界對他的評價讚美他都覺得好笑且荒誕。
沈白從並不算完全陌生的環境醒來,跟著被有過一面之緣的僕人領到飯廳,看到之前見過的人塔克瑪,神情也沒表現出明顯驚訝。
很自然的落座,平靜的和身旁的僕人:“可以麻煩給我也來一雙筷子嗎?”
僕人看向這個房子的主人塔克瑪,得到示意後才躬身:“您稍等”
僕人很快回來,遞上筷子,沈白接過:“謝謝”
沈白專注的吃著桌上的食物,很久沒吃過了,這樣的飯菜簡直好吃的讓沈白懷念。
兩人倒是用了一個相對和諧的早餐。
用完餐後,僕人收下餐具,沈白被帶著和塔克瑪到了會客廳。
“希望我的廚師手藝符合你的口味”塔克瑪這樣說著,眼裡是沉寂的冷漠。
“很顯然,畢竟我吃的不少”沈白笑著回應,溫和且有禮。
“沈先生,似乎不好奇我再度請您過來的動機!”塔克瑪交疊的手搭在膝蓋處,脊背靠在椅背上,姿態很隨和,彷彿是和朋友間的交流一樣。
“如果您願意的話,我相信會說,如果您不願意,我想我問也是白問。”沈白回應。
“你似乎並不傷心?”塔克瑪看了一眼沈白,話題轉的生硬卻又理所當然。
沈白看著塔克瑪並沒有說話,但表情明顯在反問:我為什麼要傷心?
“最近的政界媒體報道都是圍繞法渡厄機毀人亡事件的,這讓我很擔憂你的情緒,所以才會如此突然的把你接過來,”塔克瑪聲線穩定透著一股冷漠,眼裡情緒很死寂,這樣的眼神很奇怪,嘴裡說著關心的話,但眼裡出不來什麼關切的情緒。
“首先我很感激您的關心,但是很抱歉,我並沒有從您的眼裡感受到什麼關心”沈白直截了當的指出。
塔克瑪笑了一聲,眼睛裡依舊是死氣沉沉的情緒,怪異的讓人覺得眼前好像是個程式出現紊亂的機器人,情緒板塊的失控,讓其調動不了任何情緒去配合言語表達一樣。
“我確實在關心你,不過可能時間太久遠了,我忘記了關切的情緒該是什麼模樣了。”塔克瑪臉上依舊是帶著笑意的,很溫和的話,如果不細看眼底的情緒。
沈白聳聳肩表示理解。
“你的問題我回答了,我的疑惑你是不是也可以為我解答了呢”塔克瑪如是說道。
“嗯?”沈白疑惑了一瞬,反應過來:“我是被放棄的一方,為什麼要傷心,兩千米的高空活下來我可是幸運佔比很大的。”
塔克瑪聞言臉上的笑意收斂了幾分:“很有意思的回答,如果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很可能就信了你模稜兩可的答案。”
塔克瑪說到這裡停頓了下來,臉上的笑意徹底消失:“看來我們都不認同政界媒體的報道”平靜的面孔像是一張帶了面具一樣。
沈白剛想說些什麼,塔克瑪就抬手拒絕:“今天話說的不少了,就到此為止吧,即便到了這個地步,你的心依舊是偏向法渡厄的。我很失望,接下來我希望你能安生的在這裡待著,否則我很難保證你的安全,這點我希望你能有個清楚的認知!”話音一落,僕人就來推著塔克瑪慢慢悠悠的離開這裡了。
沈白:“…………”很好,都學會閉麥了。
沈白是有矛盾點的,針對塔克瑪產生,塔克瑪無疑是危險的,無論是周圍人對塔克瑪的態度,那不是單純的尊敬,而是由恐懼產生的尊敬,所以在得到塔克瑪的指示後沒有任何的反抗,第一反應是服從。
但是沈白總是對塔克瑪有一種憐憫感,這很無厘頭且荒唐,風光無限的塔克瑪親王,比肩法渡厄的勢力頭目,用得著他憐憫?但是這種感覺不知道哪裡來,就是有。
讓沈白做不到對塔克瑪完全的防備,卻不可能交心,這就是矛盾點。
老僕人推著塔克瑪往房間去,住的房間在三樓,這是一個少有人能踏足的地域。多少年來能到這裡來的僕人不超十人。
但這也不意味三樓他們都可以去,被允許去的地方也只是塔克瑪辦公的臥室。
其他區域是不被允許踏足的。
老僕人把塔克瑪推到臥室後,把需要換上的衣服準備好,放到塔克瑪眼前。
塔克瑪點點頭,老僕人離開,房門被關上後,
塔克瑪摸了摸脖子間掛的墜子,造型很獨特有點像縮小版的長笛,被一個盒子牢牢的包裹著。
目光低垂,看到這個墜子,塔克瑪一直沒有情緒的眼睛此刻卻產生了些許情緒波動。
摸著墜子的手背突兀的出現一滴水,跟著又一滴,塔克瑪臉上出現疑惑,摸了一下臉,溼漉漉一片。
他哭了?哭什麼?塔克瑪感到好笑,卻怎麼也扯不出一個笑來,索性放棄。
“你一定又在笑話了,多大人了還哭鼻子”塔克瑪很突兀的說了這樣的一句話,空曠的房內沒有除他以外的人。
跟著塔克瑪手臂撐著輪椅微微借力,就站了起來,赤著一雙腳,走向洗浴間,銀白色的長髮一直垂到腳後跟,彷彿一道銀紗,好看又絲滑。
腰細腿長,長髮如瀑,隨著靠近浴室身上的衣物也逐漸減少,到達浴室門口,正好最後一件衣服脫掉,如玉的肌膚,不失力道的肌肉線條,沒人會懷疑這是一個美人。
但美人往往含毒,北境之內很少有人敢於欣賞塔克瑪親王的美貌,這不是誇張而是寫實,因為塔克瑪親王的手段往往讓人膽寒,冰冷而平靜的視線裡彷彿蘊含了無盡的惡意與算計,而被這樣的眸子注視,自然就很容易忽略對方的容貌。
浴室內水聲響起的同時還有另一道男音響起,帶著一種電子播放的質感,有些失真:“小禾野,等我回來,回來和你說一個秘密”聲音溫潤帶著一種由內而外的涵養,讓人一聽就覺得這人是個貴族。一定受過很好的教育。
“好,等你回來”裡面塔克瑪的聲音響起。
很詭異的對話,但這裡也沒有其他人在,因此並不會有第二個人聽到。
房間內的床頭擺著兩個木雕,一個青年手裡抱著一個半是蛇尾半是人身的孩童,那孩童有一頭銀色長髮,尖尖且半透明的耳朵羞羞的躲在銀髮下。
木雕刻的栩栩如生,上色也勻稱到恰到好處。
木雕上青年的雕刻稜角已經有些模糊了,看著像是被什麼人長期撫摸造成的不可挽回的磨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