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在門外的小廝聽見了熊俊峰的喊聲趕緊跑進了書房。
“大人,是吉北村的村長來了,他說吉北村附近有山匪!”
一聽吉北村裡將然出現了山匪,熊俊峰也顧不上生氣了。
在大啟,除了叛軍謀反,沒有什麼比山匪還重要的事情了。
一把開啟了書房的門,熊俊峰甩開了步子,大步朝著前堂走了過去。
熊俊峰的小廝身量不高,只能連跑帶顛兒的跟在熊俊峰的身後。
一邊氣喘吁吁的跑著,一邊簡單的彙報了情況。
“大人,你說咱們這兒雖然不怎麼富裕,但是還算安全,從來也沒聽說過有什麼山匪啊?怎麼忽然······哎呦!我的鼻子!”
小廝的話還沒有說完,便一頭撞在了熊俊峰的後背上。
等他緩過了鼻酸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他們已經走到了大堂,而趙大海已經跪在了熊俊峰的腳邊兒了。
趙大海一看見熊俊峰,都沒有等到他走到近前,便哀嚎一聲朝著他撲了過去。
一把抱住了熊俊峰的大腿。
“大人啊!你要為我做主啊!草民不能活了啊!我們吉北村全都被山匪給搶劫了呀!大人啊!你要為草民做主啊!”
也不知道趙大海是跟陸老太還是跟崔老太學的,這一番唱唸做打是有腔有調。
在縣衙大堂的哭喊聲,縣衙門口的路人都聽見了。
有幾個好看熱鬧的人,甚至還歪著腦袋,往縣衙大堂裡面瞅。
“是縣太爺在審案嗎?”
“肯定是個窮兇極惡的大壞蛋!”
“說得對!咱們這位先來的縣太爺也不是個喜歡給煩人上刑的人啊!能打得這麼慘,這人肯定犯了很重的罪!”
······
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當成了窮兇極惡的罪犯嘀咕呢,趙大海沉浸在自己的人物當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嗚嗚嗚!大人吶!那山匪實在是太喪心病狂了啊!我們的鋤頭、斧子和鐮刀,全都被那群山匪給搶了呀!您可不能不管我們了呀!嗚嗚嗚”
熊俊峰也是頭一次被一個大男人抱著哭。
整個人都僵硬了。
他甚至感覺自己都有點兒耳鳴了。
愣了好半天,他才看出來,抱著自己痛哭流涕的人竟然真的是趙大海。
捂著額頭,熊俊峰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趙村長,你有什麼事兒起來說好不好!這大庭廣眾之下,你如此模樣,實在是太有辱斯文了!”
趙大海哭得實在是太投入了。
根本就沒有聽見熊俊峰說了些什麼,只一心想要把自己心中的委屈說出來。
熊俊峰也對這個老村長沒轍了,再次嘆了一口氣,拿出了自己縣令大人的威嚴出來。
“趙村長,你不放開我,我如何點兵剿匪!”
一聽熊俊峰要去剿匪,趙大海終於制住了哭聲,抬頭看向了熊俊峰。
“大人英明啊!”
他不抬頭還好,他這一抬頭,熊俊峰更無語了。
這老頭兒也不知道怎麼捯飭的,弄了自己一臉的灰。
剛剛那一哭,灰混著淚水,直接糊了一臉。
原本他就已經夠狼狽的了,如此一來,甚至比街上的乞丐更加的啊林狗了。
終於將趙大海從地上扶了起來。
熊俊峰趕緊詢問山匪的資訊。
“你說你們村被山匪搶了,是哪裡的山匪?是你們本地又村民佔山為王?還是外來的山匪逃竄到了你們村附近,大約有多少人?”
趙大海原本是想將陸瑾書的名字直接說出來的。
話都已經到了嘴邊兒了,他忽然就想到之前陸瑾書家的小崽子曾經幫縣令大人的公子解過圍的事情。
要是他直接將陸瑾書的名字給說出來,縣令大人會不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自己折騰了這麼半天,不是白費功夫了嗎?
心裡這麼想著,趙大海又癟起了嘴巴,開始假哭。
“從哪裡來的草民不知,只知那幫山匪霸佔了狼牙山,他們人數眾多,有五十多人,而且個個武功高強,我們村幾十號人,只一個照面就全都被打暈了,然後那群山匪就將我們的農具全都搶走了呀!”
趙大海一邊假裝抹眼淚,一天透過衣服袖子偷偷觀察縣令的反應。
果然看見,隨著他的話,熊俊峰的眉頭越皺越緊,越皺越緊。
為了讓縣令大人重視起來,他甚至還將山匪的人數和殺傷力誇張了幾分。
果然,從縣令大人的表情,他就已經看出來了。
他對這群山匪一定十分的重視,一定會帶領大部隊去剿匪的。
等到那時候,他倒是要看看,陸瑾書還如何的神氣!
趙大海在腦海裡想象著陸瑾書慘死在官差的刀下,而他自己則被縣令大人嘉獎。
甚至憑此功勞,說不定以後還可以到縣衙直接當個小吏。
從此改變命運,徹底擺脫農戶的身份,走上仕途!
趙大海腦海裡想著陸瑾書的時候,熊俊峰腦子裡想的自然也是陸瑾書。
只不過和趙大海以為的不一樣。
他不是在憤怒狼牙山上竟然有山匪。
他緊皺著眉頭,存粹是因為“狼牙山”這三個字。
前幾天陸瑾書才剛剛從縣衙將狼牙山給買了去,這才過了幾天,狼牙山上竟然就出了山匪。
山上只有周大福和陸瑾書一家住,如果那群山匪霸佔了狼牙山,那他們豈不是非常的危險。
想到這兒,熊俊峰也坐不住了。
招手叫來了牛捕快和馬捕快,將任務安排了下去。
“著急所有捕快,再調二百城防兵,隨本官前往狼牙山剿滅山匪!”
對於剿匪這個事兒,不光是縣太爺重視,捕快和士兵們也十分的重視。
山匪是什麼?
是一個個的軍功啊!
要知道,在大啟,山匪的分量那已經和那些謀逆之人等同了。
牛捕快和馬捕快的動作非常的速度。
不到兩炷香的功夫,二十幾個捕快和二百城防兵已經集結完畢。
看著騎著高頭大馬的縣令大人和士兵們,趙大海終於想起了一個很嚴重的事情。
那就是,他還是不會騎馬。
而且十分明顯的,縣令大人也不會給他準備馬車。
驀然,趙大海就想起了自己上次騎馬的經歷,臉色一下就變得慘白。
囁嚅這嘴唇,趙大海想和熊俊峰商量一下,讓他自己想辦法回村行不行。
然而,心裡著急,擔心陸瑾書和周大夫等人安全的熊俊峰根本就不想等他開口說話。
招手便朝著自己的下屬釋出了命令。
“出發!”
軍隊令行禁止,熊俊峰的命令剛剛發出,士兵們異口同聲。
“是!”
趙大海在尋思著怎麼和熊俊峰說要自己回去的事情呢,就差點兒北這一聲“是”給震聾了。
捂著自己的耳朵,趙大海還沒有緩過來,便感覺自己身上一輕。
下一瞬,胃部邊感受到一陣擠壓,又差點兒吐了出來。
再下一瞬,熟悉的顛簸感傳來,趙大海便知道,自己這是又被人給拽到馬背上來了。
“這、這位、這位官差大、大人!能、能不能、能不能讓我、讓我坐起來?”
說來也是巧了,這一回,馱著趙大海的還是上一次的馬捕快。
馬捕快聽見趙大海斷斷續續好不容易說出來的請求,沒有絲毫要停下的意思。
低頭看了趙大海一眼,滿臉都是歉意,然而,他說出口的話,確實一點兒情誼都沒有的。
“趙村長,兵貴神速,為了儘快將那群山匪捉拿歸案,還請你委屈已回了,您再堅持一會兒吧!再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咱們就到狼牙山了。”
這麼說著,馬捕快還揚起馬鞭,再馬屁股上又抽了一下。
“駕!”
馬兒被一鞭子抽過,跑動的更加快速了起來。
趙大海也只能忍耐著。
不忍能怎麼辦呢?
他總不能直接從馬上跳下去啊!
二百多人連人帶馬的大部隊往狼牙山方向跑的時候,之前真的偷了趙大海等人的那幾個小賊也已經帶著東西回了自己的山寨。
說是山寨,實際上就是烏雞山的半山腰上搭的幾個草棚子圍成的一個小村落罷了。
看見幾個人竟然帶了這麼多的農具回來,留守在山寨裡的人都圍了上來。
“哎呦!小樑子,今天運氣這麼好,弄回來這麼多的好東西啊!”
“真不錯!老大,你快來看,看小樑子他們竟然弄回來好些的農具呢!這些賣了,估計能賣不少錢!”
“小樑子出息了!第一次下山就弄回來這麼多好東西,真給咱們二當家爭氣啊!”
······
在同伴們的讚揚聲中,那個長得賊眉鼠眼,叫小樑子的年輕人越發的得意起來了。
“那是!你們也不看看我爹是誰!我爹可是山寨的二當家!我是我爹的兒子,自然是不會給我爹丟人的!”
小樑子仰著腦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在說到“兒子”這兩個字的時候,還特意的加重了力道。
“果然,還是小子行,老梁,還是你教子有方啊!我的那群丫頭啊,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小樑子一個啊!”
一個雄渾低沉的聲音從眾人的身後傳了過來。
正得意著的小樑子沒有完全聽清身後的話都說了些什麼。
只知道對方是在誇讚自己和自己的父親。
於是他順嘴就接了一句。
“那是!小丫頭片子頂什麼事兒,幹事兒還得看我們爺們兒的!我······哎呦!我的屁股!”
得意的自誇還沒有說完,一隻大腳便已經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這一腳的低到還不小,直接一腳將小樑子給踹出去七八步。
差點兒背身後忽然出現的一腳給踹了個狗啃泥。
剛剛才在小夥伴兒們面前漲了臉的小樑子直接氣紅了臉。
都顧不上正疼著的屁股了,轉過頭便惡狠狠的開始咒罵起來。
“哪個龜兒子敢踹你爹的屁股,他孃的不要命了,行不信老子弄死你!我······爹?!”
再一次的,小樑子的狠話還沒有說完,便看見自己的老爹,飛鳴寨的二當家黑著一張臉,瞪著自己。
而老爹的身後,還站著一臉微笑的飛鳴寨的大當家柳飛。
柳飛的表情明明是笑著的,然而,看見他的笑容,小樑子卻感覺自己整個人一下就涼了。
甚至後背的汗毛都快要豎起來了。
然而,還不等他在仔細感受大當家的表情到底是什麼意思,他爹的第二腳便又踹過來了。
“臭小子,你說的什麼胡話!就弄回來點兒破銅爛鐵,還真以為自己能個兒了是吧?口沒遮攔,還敢弄死老子,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可能是覺得踹一腳還不夠,梁鳴又補上了兩腳,並一巴掌。
被自家老爹劈頭蓋臉的一頓揍,小樑子真是感覺自己委屈極了。
他們飛鳴寨自從被趕到這鳥不拉屎的破地方,別說他帶回來的這些農具了,就連銅板都沒有搶回來多少。
眼看著大夥兒連鍋都要揭不開了,還嫌棄他帶回來的這些東西。
越想越覺得委屈,小樑子捂著臉,忍不住的嘀咕。
“還破銅爛鐵?我帶回來的破銅爛鐵最起碼還能賣點兒錢回來,總比某些人帶回來的白菜蘿蔔強吧!”
小樑子覺得自己的嘀咕聲挺小的,可事實上,在場的人哪個沒點兒功夫在身上。
他們的聽力自然是比普通人要強很多的。
小樑子自以為的蚊子叫,實際上在場的每個人都聽清楚了。
周圍不少人聽見小樑子的話,都下意識的將視線看向了大當家柳飛。
因為他們都知道,小樑子說的那些只帶回來白菜蘿蔔的人,就是大當家柳飛的女兒們。
他們飛鳴寨原本也是一個大山寨。
奈何被官府重兵打散。
原本數百人的大山寨,現在也只剩下五十來口人。
這其中,還有不少是沒有什麼戰鬥力的女人。
他們也不是都到了生死關頭還放不下男女的那檔子事兒。
實在是因為,他們這幫男人都上了官府的黑名單了。
這麼些天,也真是靠著寨裡的女人們裝可憐,朝著附近村莊的農戶們討要一些白菜蘿蔔菜挺過來。
開始的時候,他們自然是感謝那群女人的付出的。
可是時間長了,他們的心裡便都生出了怨氣來了。
原來他們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好不快活!
可是現在呢?
連白菜蘿蔔都快要供應不上了。這讓這群已經大手大腳慣了的山匪怎麼受得了。
但是,小樑子這話,在什麼地方都能說,就是當著大當家的面,這話不能說。
畢竟,他們飛鳴寨的都知道,他們大當家有七個閨女,卻一個兒子都沒有。
你說這話,不就是直接扇他們大當家的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