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陸懷安是想勸老孃,去岳母家將媳婦給接回來的。
可是現在聽了老孃的這番話,要說出口的請求便又憋了回去。
其實,他是覺得昨天的事情,自己媳婦兒是沒有做錯的。
娘這根本就是遷怒。
如果這事兒是老四媳婦乾的,娘一定不會掰老四媳婦的餅子。
心裡對老孃的做法有些怨言,但是一直將老孃放在第一位的陸懷安還是沒有忤逆老孃的話。
只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陸懷安的順從終於讓陸老太的心氣兒順暢了一些。
“行了,去叫老二媳婦做飯,吃完了飯去地裡看看,過幾天就要收莊稼了,可千萬別叫山裡的那些畜生把糧食糟蹋了才是。”
陸老太交代的這事兒是正事兒。
全家明年一年的吃喝和賦稅都在那些莊稼上,可萬萬不能出問題。
可全家人的嚼用是正事兒,他媳婦也是正事兒啊!
見陸懷安還是一臉糾結的模樣,陸老太伸手在他的額頭上頂了一下。
“你個沒出息的!你不是有個朋友認識松山書院的先生,如果今年收成好,明年你和老四都去試試,要是你成了秀才老爺,那張玉芬自己不就屁顛兒屁顛兒回來了嘛!”
陸老太深諳大一棒子就給個甜棗的道理,兩三句話就給自己大兒子畫了一張大餅。
要不說知子莫若母。
別看只有這麼一個“如果”,也確確實實地說到了陸懷安的心坎兒裡。
由衷的覺得老孃說的十分的有道理,陸懷安更著急了。
只不過,他不是著急張玉芬的去向,而是著急去地裡,怕山裡的野豬,真的把他們家的莊稼給啃了。
現在那些莊稼在陸懷安的心裡,已經不是莊稼了。
那是他成為秀才老爺的踏腳石啊!
張玉芬還不知道,自己只是去縣城賣了一筐糧食而已,卻差點兒連家都回不去了。
一筐加一土籃的黃豆賣了六百多文錢,張玉芬從糧鋪出來的時候,嘴巴都快要咧到後腦勺了。
數著手裡的銅板,張玉芬覺得這錢跟撿來的一樣。
她的手,還從來都沒有摸到過這麼多的錢呢!
乍然揣了這麼多的錢,張玉芬感覺自己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有錢的人。
“給相公買支毛筆,給阿鳴買幾塊糕點,再給我自己扯兩尺棉布,新做一件小衣。大妞······大妞一個小丫頭,也用不上什麼,買個包子解解饞得了。算了,還是給她買個紅頭繩吧!”
數著數著,六百文錢就花出去了一半兒。
這要是放在從前,敢這麼大手大腳的花錢。
不用說陸老太,就是她自己都得狠狠抽自己兩個大耳刮子。
哪個好人家的媳婦,敢這麼敗家呀!
可是今天,她不感覺心疼,只覺得無比的爽快。
今天她帶過來的豆子是差不多一畝地的產量。
還有三畝地的豆子她還沒摘。
也就是說,至少還有一千八百文錢在地裡等著她去撿。
所以,別說手裡的這六百多文錢她才花出去一半兒。
就是把這六百多文錢全都花了,她也不心疼。
她只感覺爽快。
花錢的感覺,太爽了!
帶著買回來的東西,張玉芬難得地花了兩個銅板,坐了趙老漢的牛車。
舒舒服服地坐著牛車到了村口,要進村的時候,張玉芬終於從興奮中回過了神來。
這個時候,她才想起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她要怎麼解釋,她哪兒弄到的錢買懷裡的這一堆東西呢?
要是讓陸老太知道,她去偷了陸瑾書的糧食,賣了錢自己偷偷地花了,那老太婆還不把她的皮給扒了!
想到這兒,張玉芬忽然渾身顫抖了一下。
對婆婆的恐懼一下將她整個人給籠罩了起來。
本來就一點點兒挪動的腳步徹底地停了下來。
張玉芬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的舉動,是多麼的瘋狂。
抱著懷中的“戰利品”的胳膊越來越緊,張玉芬冷汗都能給自己洗臉了。
“要不,我還是回孃家躲一躲吧!”
急中生智地想出了一個主意,張玉芬轉身就要往村外走。
剛走了一步,又停了下來。
“不行!我要是回去了,這些東西就都得留在孃家了。而且,我要是回了孃家,還咋回來呀!”
孃家不能回,張玉芬又轉回身,準備回家。
可是,大腦是這麼想的,腳卻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樣。
半天都沒有邁出去一步。
“可是回家了這些東西也留不下,還得被娘給收走,說不定······”
趕緊搖了搖頭,剩下的更恐怖的事情,張玉芬沒敢想。
孃家是不能回的。
還是得回婆家!
只是,她得想出一個好的理由,解釋這錢的來頭才行。
就在張玉芬糾結的時候,同村的一個大嫂子正好經過,看見張玉芬先是一愣,隨後便笑起來了。
“呦!玉芬啊!這麼快就從孃家回來啦!哎呦,你孃家可真是大方,還給拿了這麼多的東西啊!”
大嫂子一句話,可謂醍醐灌頂。
一下就將張玉芬的思路開啟了。
絞盡腦汁也沒有想出來的理由,被大嫂子一句話就給解決了。
對呀!
她可以說,這些東西是她孃家給錢買的呀!
反正她孃家離得遠,也不經常和婆家走動,到底給沒給錢的,還不是她說了算。
想到了錢的來處,張玉芬也朝著大嫂子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對!我回孃家了!這些都是我孃家給錢買的!”
無比大聲地說了這麼一句,張玉芬腳下生風地離開了。
那大嫂子被她這一驚一乍的樣子嚇得一愣一愣的。
“這傢伙,回趟孃家高興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撿錢了呢!”
嘀咕了這麼一句,大嫂子摸著自己的胸口,轉身欲走。
結果一轉身,就看見一個臉色慘白,身形瘦弱的女人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娘誒!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