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太的質問,讓張玉芬像是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一蹦三尺高。
“憑什麼?憑我是小五子的親大嫂!憑那四畝地是從我們老陸家分出去的!”
聽見張玉芬的話,崔老太直接嗤笑出聲了。
“呵,你也說了,那四畝地已經從你們老陸家分出來了。再者,你不是忘了吧?你們老陸家可是和他陸瑾書籤了斷親書的,你算是陸瑾書哪門子的親大嫂?”
眼看著“煮熟的鴨子”就要到手了,崔老太哪能允許張玉芬胡攪蠻纏。
不光是她,趙大海也不會允許這隻“鴨子”飛了的。
緊接著崔老太的話,也開了口。
“懷安家的,陸瑾書和你們家的斷親書,可是我親眼見證的。咋?我這村長在你眼裡,是個擺設?”
面對崔老太,張玉芬還能不管不顧的罵上兩句。
但是在趙大海的面前,他確實不敢造次。
訥訥的說不出話來,只用眼神給陸瑾書使眼色,讓他別犯傻,趕緊把剛剛的話給收回去。
可是陸瑾書卻像是完全沒有看見她一樣,根本就沒搭理她,而是看向了崔老太和崔文。
“既然你們同意,那就寫收條吧。”
“收條?啥是收條?”
頭一次聽說“收條”這個詞兒,崔老太一愣。
趙大海一開始也沒聽明白,不過他到底是村長,還是有點兒文化的,想了想便想明白了。
陸瑾書的意思是讓崔家人給寫一個憑證,證明他陸瑾書已經把那二十兩用地抵了。
自己這個村長在這裡作見證人還不行?非得讓崔家人寫憑證。
這是不相信自己這個村長啊!
眯了眯眼睛,趙大海心裡不舒服,但卻還是給崔老太解釋了一句。
崔老太聽了趙大海的解釋,倒是沒有多想,直接就點了頭。
反正她得了這四畝地,就已經是佔了大便宜了,也沒有想著賴賬的事情。
崔老太同意了,崔家的其他人自然也不會提出反對的意見。
雙方打成了共識,約定第二天就跟著趙大海一起,去縣城衙門過手續,將那四畝地過到崔家的名下。
眼看著陸瑾書就要將那四畝地抵給崔家,自己的話也沒有人聽,張玉芬一跺腳,狠狠瞪了陸瑾書和崔家眾人一眼,轉身就朝著山下跑了。
她得趕緊回家把這個訊息告訴給婆婆。
“娘!不好啦!不好啦!”
用最快的速度回了家,張玉芬一邊叫嚷著,一邊衝進了院門。
陸老太原本在自己的屋裡躺著嘆氣呢。
聽見了張玉芬的喊聲,她“蹭”一下就從炕上做起來,抻著脖子朝著院子怒罵道:“瞎叫喚什麼?啥不好了!老孃好著呢!”
中氣十足的怒罵,哪裡有剛剛氣兒都穿不上來的虛弱樣子。
如果是平時,被婆婆這麼兇的罵了,張玉芬早就夾著尾巴躲了。
可是這一回,她完全都沒有聽婆婆罵了什麼。
“嘭”一聲,張玉芬就推開了陸老太的房門。
“娘!不好啦!小五子把那四畝地抵給老崔家啦!”
張玉芬以為,按照婆婆的脾氣,知道了這個訊息之後,一定會暴跳如雷,直接殺到老宅,狠狠將陸瑾書教訓一頓。
哪知道,陸老太聽見了她的話之後,表現得異常的平靜。
甚至,還說出了和崔老太幾乎一樣的話來。
“那又怎麼樣?他已經不是咱們家的人了,那地也不是咱家的了,他願意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和你有什麼關係?”
陸老太哪知道,張玉芬心裡還惦記著,等陸瑾書餓死了,有機會再把那四畝地給弄回來呢。
可要是現在陸瑾書就將那地過到了崔家的名下,就算陸瑾書化成渣兒了,那四畝地,她也別想再要回來了。
不等張玉芬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陸老太就看見了她背上揹著的空揹簍,臉色立馬就陰沉了下來。
“你不是說去挖野菜了嗎?跑祖屋那邊去幹什麼?一天天一點兒正事兒不幹,我看你是不想吃飯了,還不快去幹活兒!”
陸老太一冷臉,張玉芬心裡就是有再多的話也不敢說了。
只能唯唯諾諾的答應了一聲,快步走了出去。
等張玉芬出了屋,陸老太忽然一下笑了。
聽見小五子把那四畝地轉給了崔家,她不但不感覺到難受,反而還挺高興的。
畢竟,那四畝地的收成雖然不怎麼好,但是讓陸瑾書父子三個熬過下一個春天還是可以的。
可是,現在他把這四畝地抵給了老崔家。
別說下一個春天了,就是這個冬天,他可能都熬不過去了。
想象著今年冬天,陸瑾書沒有糧食,帶著兩個小崽子跪在自己的門前,痛苦流涕的承認他的過錯,請求自己的原諒,卑微的討要食物的畫面。
陸老太就覺得,這四畝地分出去,也不讓她那麼難受了。
陸老太這邊是暢快了。
可是張玉芬卻越來越鬱悶。
一把將挖野菜的鐮刀摔在了地上,張玉芬看著挖了半天,才只有一揹簍底的野菜,氣得直噴氣。
“哼!老麼咔哧眼的東西!四畝地啊!那是四畝地啊!在她眼裡還比不上一筐野菜了?”
不過,生氣歸生氣,可是張玉芬也知道。
就算是她把自己給氣成一個球,陸瑾書的那四畝地,也註定是他們老崔家的了。
嘆了一口氣,剛剛充滿了氣的“球”又憋了。
“四畝地的穀子,能裝多少揹簍啊!就算現在那些穀子還沒有完全成熟就打了賣錢,也能賣二兩銀子呢!”
張玉芬重新撿起鐮刀,一邊還不甘心的嘀咕著,一邊接著挖野菜。
然後,她便像想到了什麼似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對呀!
地雖然分給陸瑾書了,可是地裡的糧食是他們老陸家種的,結出來的糧食就該是他們老陸家的呀!
憑什麼也給老崔家呀?
舉著鐮刀,張玉芬站起身,眼神堅定的看向了祖屋的方向。
她的糧食,她得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