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著膀子,陸瑾書一邊吸溜著鼻涕,一邊努力地搓動著手中的木棍,希望能快點兒搓出一點兒火星子出來,把面前的火堆給點著。
陸花蹲在他身邊,嘟著小臉兒,一臉不高興地舉著被穿在樹枝上的野雞。
“兔兔精是大壞蛋!”
氣呼呼的“哼”了一聲,陸花呲起了小白牙。
“爹爹,明天我們吃兔兔吧?”
山裡的兔子和野雞一樣多。
只是比野雞更加的靈活,更加的不好抓就是了。
不過,既然小閨女說了,陸瑾書自然點頭答應。
躲在一旁樹林裡,正要出來的周雲聽見了陸花的話,伸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
周老漢伸手在周雲的頭上拍了下,在周雲抬頭的時候,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雲兒,做人要知恩圖報。”
抿了抿嘴,周雲又轉頭看向依舊沒能搓出一絲火星的陸瑾書和守在他身邊的兩個小孩兒,抱著衣衫的小拳頭默默握緊,鼓起勇氣,終於邁出了步子。
“呼!”
手上的力道鬆懈,又酸又痛的感覺佈滿了整條手臂,陸瑾書有些洩氣了。
他實在是高估了這身體的體質。
還以為身上沾點兒水沒有什麼事兒,結果現在,他已經感覺到腦袋有點兒暈了。
其實,他現在這個虛弱的狀態也不全是因為他剛剛沾水受了涼,還因為他從昨天晚上到現在,眼看著就要過正午了,一粒米還沒有吃不說,還幹了一上午的體力活兒。
消耗前所未有的大,又沒有能量的補充,不暈才怪呢。
晃了晃腦袋,陸瑾書甚至想將那隻野雞直接生啃了。
只不過,他還是有點兒理智的。
他倒是能生啃,兩個小崽兒可不行啊!
認命地再次拿起木棍,陸瑾書還是得嘗試鑽木取火。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
暗自在心中懊惱自己的警惕性降低了,陸瑾書警惕地回過頭,看向身後。
卻發現,走過來的,竟然是剛剛跑走的小孩兒。
此時,小孩兒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頭上帶著大大的帽兜。
整張臉都被遮在陰影裡,陸瑾書卻還是能從對方顫抖的唇角看出他的緊張。
“叔、叔叔,謝、謝謝你救了我!我······”
小孩兒抖著嘴唇,說出了感謝的話。
然而,還沒等他說完,蹲在他面前的陸瑾書忽然閉上眼睛,“嘭”一下砸在了他的面前。
沒說完的話堵在了嗓子眼兒,三個小孩兒看見眼前這一幕,都愣了。
還是陸霄反應快一點兒,趕緊跑到了陸瑾書的身邊去扶他。
小手碰到陸瑾書身體的瞬間驚叫了一聲。
“呀!好燙!”
陸花這個時候也回過神兒來,“哇”一聲哭了起來,手中的野雞也不要了,直接扔在了地上。
“哇哇哇!爹爹!爹爹不要死!花花不吃雞了,爹爹你不要死!哇哇哇!”
一邊哭著,陸花也跑到了陸霄的身邊,和他一起去扶趴在地上的陸瑾書。
陸霄努力了半天都能搬動陸瑾書,陸花一伸手,就推著陸瑾書翻了個身,變成了仰躺的姿勢。
撲到了爹爹的身上,陸花握著他的手指頭搖晃。
“爹爹,你醒醒呀!爹爹!”
周雲一看陸瑾書通紅的臉和略有些粗重的喘息就知道他是受了風寒。
趕緊回頭叫自己的爺爺。
“爺爺,快來!恩人生病了!”
周老漢聽見孫子的叫聲,趕緊跑了過來。
一個陌生的大人忽然出現,陸霄趕緊抓住了妹妹的手,警惕地看向周老漢。
周老漢見狀,趕緊停下了腳步,開口解釋。
“小娃別怕,爺爺不是壞人,爺爺就住在深山裡,是······是個郎中,你爹爹生病了,和爺爺一起回去,給爹爹治病好不好?”
說到“郎中”兩個字的時候,周老漢的語氣虛了一下,不過陸霄和陸花並沒有聽出來。
看著周老漢臉上從左邊眉梢一直延伸到下巴的傷疤,陸花害怕地往哥哥的身邊躲了躲,小手卻依舊拽著陸瑾書的手指頭。
陸霄也有點兒害怕周老漢臉上的疤,但看了一眼皺著眉頭的自家爹爹,還是點了點頭。
他和妹妹沒有辦法救治爹爹,只能賭一把!
就在三個小崽兒幫著周老漢背上陸瑾書,往他的住處走的時候,陸鳴也終於在村裡瘋玩兒夠了,回家吃午飯。
一進門,陸鳴就直奔廚房,從缸裡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沒等他喝完,張玉芬就從自己屋裡出來。
見兒子回來了,眼睛一亮,趕緊走了過去。
“鳴兒回來了!咋樣?發現你五叔藏起來的錢沒?”
陸鳴被野雞給叨了之後跑下山,就遇見了平時一起玩兒的葛小三兒一群小孩兒。
葛小三兒一看他那灰頭土臉的模樣就笑得直不起腰。
陸鳴被笑話了,自然不高興。
為了保住面子,沒說自己是被野雞給叨了。
編了個瞎話,說自己身上的傷是遇上了野豬,和野豬搏鬥留下來的。
對著平時一起玩兒的孩子們一頓猛吹。
陸鳴把自己勇鬥野豬的場面講得那叫一個驚心動魄,酣暢淋漓。
那極其誇張的描述,和事實真是一點邊兒都不挨著。
咋說呢,幸虧葛小三兒他們都沒念過書。
但凡念過幾天書,他們都不能信陸鳴編的這個誇張的故事。
在小夥伴兒們崇拜的目光,和敬佩的讚歎聲中,陸鳴逐漸迷失。
甚至他自己都要相信自己編出來的謊言了。
結果一回家,自家孃親就讓他回想起了被野雞叨啄的恐怖記憶,當即便黑了臉。
“啥錢啊?根本就沒有什麼錢!”
能蓋住整張臉的葫蘆瓢被狠狠地扔回了水缸,濺起了數道水花兒,差點兒濺了張玉芬一臉。
“不可能!你五叔肯定藏錢了!沒有錢,他敢算計你奶分家?你······”
先是反駁了兒子一句,張玉芬正想問陸鳴是不是沒聽自己的話跟著陸瑾書,半道兒跑出去玩兒了。
一抬眼,卻看見了陸鳴臉上數條紅腫的血道子,立時瞪大了眼睛。
“你這咋整的?這讓誰給撓成了這模樣了呀?”
驚呼了一聲,張玉芬看著陸鳴的臉心疼得不得了,上前就要仔細檢視。
說起這個,陸鳴自然更加的生氣,躲避著張玉芬的手,不讓她碰自己。
“拉倒吧!還藏錢呢,他窮得叮噹響了都。我估計今天晚上,他們三怕是連飯都吃不上呢!說不定,過兩天,就都餓死了!”
沒有糧食,沒有住處,還一身的毛病,就連打只山雞都笨手笨腳地半天打不中一下。
那樣的廢柴,能在山裡活兩天,都已經是看得起他了。
陸鳴在心裡這樣詛咒著陸瑾書父子餓死在荒郊野外。
然而,事實卻是,陸瑾書不僅沒有餓死,還美美地吃上了烤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