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清老臉紅的像關公。
他自問自已這一生,活得堂堂正正,問心無愧。
然而今天,確實是被江夏說得無言以對,顏面無存。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楊一清此時的心情。
那就是“後悔”!
萬分的後悔!
早知道就規規矩矩地遞拜帖,老老實實地求對方掏銀子支援了。
幹嘛非要搞事情,企圖拿捏人家呢?
更讓楊一清想不通的是,自已只是帶人給女兒出頭而已。
怎麼到了江夏嘴裡,就變成漠視大明律法,抹黑朝廷命官形象,貶低皇上識人之明的高度上去了。
還有江夏提出,那兩百多護衛所吃的酒席,需要付銀子。
這更是讓楊一清無語至極。
不是你主動叫我們進店裡來的嗎?
進店以後,不是你店裡的人,主動讓我那些護衛點酒菜的嗎?
現在卻又變成了他楊一清帶著護衛耀武揚威,企圖到群芳閣吃白食。
如果只是簡單的吃白食倒還好說。
主要群芳閣是青樓啊!
這要是傳出去,他楊一清帶著兩百多護衛,到青樓“白嫖”。
那楊一清一身清白,可就全毀了。
說不定將來史書上都會留下。
陝西巡撫楊一清,帶著兩百多護衛到青樓白嫖的記錄。
楊一清額頭都冒出了冷汗。
他也是從弘治一朝就開始為官的老人,縱橫官場這麼多年,從未被人逼到過如此境地。
楊一清一邊用衣袖擦著汗水,一邊小心翼翼地說道:“江老闆……誤會了,真的誤會了。”
“我今日帶小女前來,其實只是想了解一下前些時日,你與小女發生過節的具體情況而已。”
“如今得以確定,一切都是小女的不對,回家以後我一定好好管教她。”
“至於外面的那些護衛,他們只不過是為了護我安全,才跟隨前來而已,絕對不是為了耀武揚威。”
“他們所吃的酒席,該多少銀兩,我楊一清一定照給。”
“爹……我們怕他幹嘛?”
“把他鎖回去,抽他幾鞭子,我看他還……”
“住嘴!”
“你再胡言亂語,我先回去抽你幾鞭子!”
“楊大人先前不是說,你碰都捨不得碰令愛一下嗎?”
“現在怎麼就……”
江夏一臉戲謔地看著楊一清。
楊一清感覺自已的老臉,已經在這裡給丟盡了。
他現在什麼都不想,只想息事寧人,趕緊從這裡離開。
“江公子,外面那些酒席,還有這屋裡的,您看一共多少銀子?”
“我結賬以後,立刻帶人離開。”
江夏點點頭:“嗯,看起來,楊大人還是講理的。”
“來人,算一算,楊大人今日消費了多少銀子!”
很快,韓於前來彙報。
“東家,楊大人今日一共消費了一萬三千七百六十二兩銀子。”
“什麼?一萬三千多兩?”
楊一清險些沒咬到自已的舌頭。
一萬三千多兩,夠他們這兩三百人吃十幾年的了。
楊一清冷冷地看著江夏:“江老闆,你這麼宰客,恐怕過分了一點吧?”
“宰客?”
“楊大人,您沒證據可千萬不要胡說八道啊,信不信我去順天府告你誹謗?”
“你去全京師打聽打聽。”
“我群芳閣的酒菜,一向以色香味俱全聞名,所用材料全都是最好最上乘的。”
“外面你那些護衛所享用的酒菜,乃是我們群芳閣天字第一等的席面。”
“這種席面,不僅包含了鮑參翅肚,甚至還有百年野山參,天山雪蓮這等滋補之物。”
“就這樣的席面,一桌几百兩銀子,真的貴嗎?”
江夏把楊一清說得無言以對。
楊一清嘴唇一動再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江夏道:“這樣吧,楊大人不相信我群芳閣的收費標準,那我這就請幾十個群芳閣的常客,讓他們給楊大人說說,我群芳閣是否一直都收的是這個價。”
“來人,去請衛國公家的公子……”
“江老闆!江老闆!”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楊一清連忙制止。
本來現在就已經夠丟臉的了,如果再叫幾十個群芳閣常客前來證實,屆時他再說沒銀子付賬,那豈不是更加丟臉?
“咳咳……”
楊一清乾咳兩聲,強忍著尷尬道:“江公子,今日楊某出來的急,身上沒帶那麼多現銀,您看……”
“啊?楊大人這是想欠賬?”
“沒問題啊!”
“楊大人堂堂從二品的大員,難道還會欠賬不還嗎?”
“您稍微等一下,我讓人準備文房四寶,勞煩楊大人寫個欠條。”
呼……
楊一清將剛寫好的欠條吹乾,然後看了看上面的內容。
欠條上那“一萬三千兩白銀”的數目,讓楊一清心中苦澀不已。
之所以是“一萬三千兩白銀”,還是因為江夏給楊一清抹了零頭。
眾所皆知,明朝官員們的俸祿是出了名的低。
如果楊一清是個貪官,那這點銀子倒也不算什麼。
可偏偏他是個清官。
一萬三千兩白銀。
楊一清默默計算了一下自已的俸祿,再加上當官這麼多年得到賞賜。
恐怕是傾家蕩產,也得再花三五年,才能將這筆賬還完。
“江老闆,你看看這欠條有沒有什麼問題。”
江夏接過欠條,隨意地掃了一眼。
“楊大人,您還是咱們群芳閣第一個拿欠條付賬的從二品大員呢,也算是開了咱們群芳閣經營史的先河啊。”
楊一清被江夏這話擠兌得老臉通紅。
不過畢竟是自已理虧在先,就算受再多的擠兌,他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江老闆,在下雖然官居從二品,但是俸祿並不算太高。”
“這一萬三千兩白銀,還得勞煩江老闆給我一些時日籌措一下。”
“七日,七日之內我一定將這一萬三千兩白銀送來。”
江夏聽了楊一清的話後,不由得上下掃了楊一清一眼。
楊一清的名聲,江夏其實是瞭解的。
《明史》對他的評價是,“其才一時無兩”,無論政治領域還是軍事領域,都算得上是正德一朝最頂尖的存在。
江夏取出欠條,直接撕掉。
這個動作把楊一清給弄懵了,他趕緊問:“江老闆,莫非楊某寫的這欠條,有什麼問題?”
江夏笑了笑道:“楊大人的名聲,晚輩也是聽說過的。”
“我相信楊大人絕不會是仗勢欺人的官。”
“您今日帶這麼多護衛前來,估計也是想跟晚輩開個玩笑。”
“晚輩斗膽,方才也是跟楊大人開了個玩笑。”
“好了,現在玩笑已經開完。”
“楊大人不妨直接說說,您今日前來,究竟對晚輩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