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餘錢的問題。
索性反問道:“三兒,你說為什麼呢?”
餘錢看了眼手腕上頭髮栓著的小黑點,又看了看父親提著的幾隻兔子,說道:
“當然是為了活著,不吃東西人會死的”
二牛見他回答的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盡感到哭笑不得:
“三兒,你平時看起來不憨啊,今天怎麼問這麼傻的問題啊?
餘錢還是一本正經的回他:
“我當然知道人要吃糧食 吃菜,吃肉才能活著。
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這樣。
無論是糧食蔬菜水果還是肉蛋都是生命啊,我不明白人為什麼要活著就必須要吃掉其他生命。
人的命就是用其他生命換來的,對嗎?”
“額,這個……”
二牛一時無語,片刻似乎覺得不說點什麼,有損父親尊嚴,勉強說道:
“這都是老天安排的啊,人吃糧食 吃動物,動物吃草,植物吃土,老天就是這麼安排的”
“老天是誰?他為什麼不安排兔子吃人,而是人吃兔子呢?”
餘錢追問
二牛想都不想脫口而出:
“兔子倒想吃人呢?它吃的了嗎?哼,它打不過人就得被人吃,這不是很不簡單的道理嘛”
餘錢想了想說道:
“這麼說來,根本就沒有老天安排,不過是看誰厲害,打贏了吃人肉,打輸了被人吃。”
二牛又是一陣語塞:
“額,好像就是這麼回事。”
說完連忙忙提起兔子,大步流星朝家走去。
他此刻心中好後悔喊那小子過來。
這也太扯了吧,人活著有吃的有喝的不就行了嘛,想那麼多幹啥?
這都問的什麼問題嘛!
他暗下決心,下回絕不能和這小子扯淡。
餘錢見老爸突然加快了腳步,趕緊追了上去。
爺兒倆一路你追我趕,中午的樣子終於回到家裡。
家裡人走親戚還沒回來。
二牛指使餘錢燒鍋,自已拿了把刀,剝那隻死兔子皮。
不多時水已燒開,兔子剝好,二牛將兔肉剁好,放好調料,蓋上鍋蓋,囑咐道:
“先大火燒,等肉爛了再小火燉,我去接你奶,等你媽她們都回來,今天吃頓好的”
“好”
餘錢抬頭應了一聲,就專心添柴生火了。
柴火有點潮,燒的濃煙滾滾的,餘錢用嘴吹,用棍挑,免不了鍋灰蹭了一臉。
手腕上的小黑點,似乎不忍看著自已的肉身被燉,閉著眼睡覺。
約摸半個鐘頭,餘錢掀開鍋蓋,肉香撲鼻,似乎煮的爛了。
正準備用筷子夾一塊嚐嚐,突然感覺低矮的鍋屋漸漸暗了下來。
轉身向門外看去,只見一個門板一樣的身影堵在門口,身形十分高大魁梧,佔滿整個門框。
外面的人影,脖子以上已經超出門框,看不見臉,衣衫破爛,滿身的泥汙。右腳破爛的鞋子裡露出一個碩大的腳丫。
餘錢從沒見過村裡誰有這麼高大的,知道來了陌生人,喝問一聲:
“誰?”
那人退了退身子,彎腰低頭,露出碩大的腦袋,短髮方臉,劍眉虎目,方口闊鼻。
見屋內是個小孩,咧嘴一笑,露出滿口大白牙,清了下嗓子說道:
“小兄弟,燉的什麼肉,香的很啊,隔著老遠就聞到了”
餘錢聽他口音奇怪,長得不像壞人,衣著破破爛爛,想到可能是個要飯的。
以前也見過要飯的,但都是些老爺爺老奶奶之類的,從沒見過像他這樣高大壯實的。
趕忙將鍋蓋蓋上,手中拿著鍋鏟,對那人道:
“你找誰?俺爸等下就來,你在外面等會。”
那人撓撓頭,笑著看著餘錢,側身彎腰就要往屋裡擠。
“站住,不然一鏟砸斷你的腳趾頭”
那人並沒停下,側著身子就進來了。
他貓著腰低著頭呵呵笑道:
“小兄弟,沒禮貌啊,外面冷的很,客人來了,怎麼能在外面等候?”
餘錢見那人進來,自已米把的個頭定然不是他對手,不由得退到案板旁邊,不敢貿然行事,也不說話。
他知道案板黃盆裡面放著菜刀,但現在還不是拿刀的時候,先佔據有利地形,再見機行事不遲。
那人可沒在意他,進來就盯著冒著熱氣的鍋蓋。
他搓了搓手,放在嘴邊哈了兩下,又舔了舔嘴自語道:
“真香,媽的口水都流出來了”
轉頭看著餘錢問:
“熟了沒?要不開啟看看?”
說是問,也沒等餘錢回他,就自顧自的掀開鍋蓋,用手往鼻尖扇了兩下,自語道:
“好肉,至少幾年的老兔肉,這一大鍋,真是好的很”
說著,伸手在滾開的熱水中,撈出一塊,用嘴吹了兩下,一口放進嘴裡,太燙又拿出來吹了幾下,這才吃下去。
那人完全沒把餘錢放在眼裡。
而餘錢此刻死死盯著他,背後的手正慢慢摸索著黃盤裡的菜刀。
那人又伸手抓了幾塊吃掉,可能雙手被燙了,就轉身想找個勺子。
一轉頭見餘錢一手那些鍋鏟,一手拿著明晃晃的菜刀,正盯著自已。
他嘿嘿一笑,突然一伸手,將餘錢手裡鍋鏟奪了過來,速度奇快。
餘錢還沒反應過來鍋鏟就沒了,心中驚懼更甚。
他雙手握刀,橫在胸前,盯著不速之客,一言不發。
那人無所謂的轉身背對著他,拿著鍋鏟繼續吃肉,邊吃邊哼哼道:
“我背對著你,你為什麼不砍我”
餘錢不說話。
那人接著吃肉,過了片刻頭也不回又說:
“奇了怪了,一般像你這般大的小孩,遇到這種事,早嚇哭了,嚇跑了,你又不敢砍我,又不去叫人,站在我身後幹什麼?看著我吃肉很香嗎?“
說著,他抹了抹嘴,回頭看了眼餘錢,
見餘錢只是盯著自已,眼中沒有憤怒,也沒有害怕,就是那樣盯著。
這讓他感到很親切,這孩子太像自已了,那小眼神明擺著不服氣,但卻不衝動,時刻準備著,準備著雷霆一擊似的。
“是個狠角色,有資格跟我一塊吃肉”
那人說著轉身,雙手在溼漉漉的褲子上蹭了兩下,伸手將鍋端起,放在灶臺上,
“已經爛了,味道正好,趁熱吃最香,這屋太小,端到堂屋吃吧。”
看了眼餘錢
“你家有酒沒有?”
餘錢還是不作聲。
“啞巴?不對,先前還問我話來的”
那人見餘錢不作聲,雙手端鍋正要向屋外走去。
正在此時二牛聲音傳來:
“三兒,過來扶一下你奶奶”
餘錢聽到二牛回來,又見那人雙手端著鍋,自認為機會來了,大叫一聲道:
“爸,快來,有壞人“
說完,他雙手握著菜刀就要向那人大腿砍去。
不料那人彎著腰,端著鍋,也沒看餘錢,就曲膝伸腳,一腳踢在餘錢雙手握著的刀面上。
滄浪一聲,菜刀飛出,插進了土牆上,餘錢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見一擊不中,連忙搶先一步跑了出來。
那人端著鍋,看著撒丫子就跑的餘錢,又看了眼插在土牆上的菜刀,嘖嘖連聲:
“嘖嘖,好小子,時機正好,一擊不中,撒腿就跑,外面還有人接應。只可惜還是太嫩了點“
說完端著鍋貓著腰,走出了矮小的鍋屋。
屋外一大一小兩個人,一人拿著鐵鍬,一人拿著鐮刀。
不遠處還有一個架子車,車上放著被子,一個老嫗坐在車上,看著門前的幾人。
二牛拿著鐵鍬,瞧那人長相不凡,人高馬大,衣衫雖然破爛,但身形挺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忍不住問道: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