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多久沒有走進過這間房間了?
在正式踏足妹妹白木堇的房間之前,白木川的腦海中忽然浮現了這個問題併為此認真思索起來。
應該有好幾個月了吧?
現在的時間是5月份,距離4月初的高中開學已經過去一個多月。
他的妹妹白木堇正式升學進入高中也已經一個月。
也正是在這一個多月以來,他和妹妹的關係越發生疏,以至於到了如今這般在學校見面都不打招呼的地步。
所以,究竟是出於什麼原因才導致如此的?
——說實話,白木川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兩人徹底生疏起來的確是在白木堇升入高中之後,但其實在此之前,就已經有這種趨勢了。
大致的時間點應該是去年的12月底,聖誕節。
那時候的白木堇還是名可愛的中學三年級生。
記憶中也沒發生什麼事情,只是普普通通度過了一個假期。
只是從那之後,莫名其妙的,白木堇對待他就越發疏遠了。
大概是聖誕節期間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吧。
白木川只能如此猜測。
至於更加具體的,他就無從知曉了。
總之,也是從那之後,他就再沒走進過白木堇的房間。
距今已經接近半年。
所以今天是久違的再踏入。
“你怎麼進來了?”
正當白木川站在門口回憶往昔之時,房間內聽到房門被開啟的少女,從深埋的被子中撐起了身子,泛紅的眼睛向他投來生硬而充滿敵意的視線。
她還無法釋懷他居然「背叛」她的事情。
白木川回過神,對著床上的少女笑了笑,接著將房門一掩,走上前去,隨口回道:“還能怎麼進來?推開門就進來了。”
“...你——”白木堇的語氣一滯。
“好了,還是別對我這麼大敵意了,小堇。”白木川邊說著,邊已經自顧自地來到床邊,徑直就坐上床沿。
“你以前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白木堇無聲盯著床沿處被坐下去的凹陷,幾秒後,她又扭過頭去,對著牆壁。
這是顯而易見的拒絕交流的姿態。
可白木川也不管,自言自語般地就往下說了。
“明明以前的時候,你可是整天粘著我,左一口哥哥,右一口的哥哥的哦。
“就連晚上不敢一個人睡,都會抱著枕頭跑我房間來,要我哄著睡。
“還有......”
“——停,可以了!”
眼看白木川居然在這時提起她小時候的那些羞恥事,白木堇有點忍受不了了,緋紅的色澤霎時從白皙的脖頸處蔓延向整個臉蛋。
她連忙轉過來,緊盯著白木川。
“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是啊,是很久以前了呢。”眼見目的達到,白木川贊同地點點頭,“所以說,事情總有改變的時候,無論什麼都一樣。”
“......”
“......”
“...你想說什麼?”
白木堇抿了抿嘴唇,她聽出了白木川的言外之意。
白木川想了想,繼續說道:“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浩浩河水,奔流不絕,但所流已非原先之水。河面淤塞處浮泛泡沫,此消彼起、驟現驟滅,從未久滯長存。」
“「世上之人與居所,皆如是。」
“從沒有什麼是能夠永恆持久的,自然感情也是如此。
“穗子和信彥的感情走到了終點,也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我們正常接受就好。
“你覺得呢?”
白木川認真訴說著,同時,他對上了白木堇的視線,與她對視起來。
臥室內明亮的光線,從上方直直射下,打在眼前少女嬌嫩的臉頰。
如此近的距離,自然每一處細節都分外明晰。想來她的眼中也是如此。
白木川能夠清晰看見白木堇臉上還殘存著的緋紅的餘韻,能夠看見她眼底的每一處泛紅的血絲。
也能夠看見她眼中突然升起的那抹慌亂。
少女匆忙地顫著睫毛避開他的眼神,撇過臉去,想要逃避,然而——
白木川的手卻已經扶上了她的臉頰。
他帶著幾分強硬地將白木堇的臉擺正回來,兩人的眼神無處可避地又一次對上。
白木川說:“小堇,我想,你應該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你只是暫時無法接受、想要逃避,是嗎?
“不過,在逃避之前,想想穗子,如何?
“別看穗子那個樣子,好像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但是你應該能知道的吧,她才是那個最難過的人。”
是這樣的。
白木堇那時候還未出生,所以她絕對無法想象十六年前穗子和白木信彥相遇的情景。
但是白木川知道。
他可謂是親眼見證了兩人婚姻的全過程,正是如此,他最能體會穗子的感受。
接近十六年的婚姻徹底結束,她絕無可能真的在心中毫無波瀾。
白木川盯著白木堇,認認真真地說道:
“穗子的性格你也知道,遇到這種事越是表現得滿不在乎,其實內心就越在意。
“言不由衷?傲嬌?怎麼說都好,反正就是那樣。
“就像是她剛剛在路上,說什麼只是「和我們說一聲」,好像完全不在乎我們的想法,可其實她根本就是在意得要命。
“她不知道怎麼和你溝通,怎麼讓你支援她的決定,只好擺出一副完全無所謂的樣子。
“而實際上?
“這才不過多久,她就讓我進來安撫你了?
“我跟你說,她現在肯定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在外面等著我去告訴她:
“「沒什麼問題,小堇她也支援你,放心好了。」
“所以,你明白麼?要是在這種時候,她明明都因為離婚這件事黯然神傷了,你再逃避、不支援她的決定,她心裡又是什麼感覺?
“穗子會很難過的。
“請你好好考慮一下她的感受吧。”
“......”
話畢,言盡於此了。
白木川停下勸解,靜待白木堇的反應。
少女因為他的一番話,呆愣愣地眨著眼睛。
半晌後,她才無措地撇開眼神,小聲道:“...這種事情,我知道...”
“是嗎?你能明白就好。”聽到少女的回覆,白木川終於滿意了,嘴角不免揚起微笑。
“穗子聽到你能支援她,也會很高興的。”
事情看樣子是解決了。
不過就在白木川沉浸在任務圓滿完成的思緒之中時,他卻又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微小的低吟聲。
“手...”少女的嘴唇微微開合,是她發出的聲音。
只是太過微弱,以至於白木川都沒能聽清。
“嗯?什麼?”他看著白木堇,問。
白木堇只好提高了音量,重複道:“...你的手。”
這下白木川是聽清了。
他總算反應過來,也看清了眼前的場景:
直到現在,他的手還掐在他妹妹的臉上。
而且,為了讓她的眼神都無法逃避,兩人距離也相當近。
就像是被太陽引力捕獲而被徹底鎖定的水星,近到視線都無從偏轉、即便是偏轉也完全避不開。
在這樣的距離下,視線必須在極近處接觸,呼吸時的鼻息也還未被空氣冷卻就會攜帶著各自的體溫相互交融。
這太近了。
更要命的是從他方才掐住白木堇的臉蛋開始,兩人就始終保持如此姿勢,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剛才的對話也都是在這般情境之下發生的:
每一次開口說話,吐出的氣都會撲在另一個人的臉上。
“......”
當白木川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已經有些來不及了。
他直愣愣地盯著近在眼前的白木堇——
她低垂著眼簾,睫毛輕顫,緋紅的色澤如茜色的晚霞,鋪滿她小巧精緻的臉蛋。
有幾分誘人。
望著這種情景,不知道為什麼,白木川感覺他的身體有些不受控制。
一種不知從何處萌生的悸動開始湧上心頭。
於是,跟隨著這抹悸動的指引,他湊上前去,對著妹妹的臉蛋輕輕嗅了嗅,隨後,話語也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
“妹妹,你好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