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村長其實打心裡對柳如豐是認可和喜歡的,如這般的年輕人有誰能抗拒。喜歡歸喜歡,正事也得說。
咳咳,柳小子,有些事情我該跟你說道說道了。村長一臉嚴肅,哎哎哎,老頭子我跟你說話呢,你還盯著希鳳看啥?
老村長就差點去揪柳如豐耳朵了,剛才還誇他好來著,這會兒就不尊重老人家了。希風那丫頭的確是村裡一朵花,舞也跳的好。可是,是不是我真的老了?年輕人都這麼愛玩的嗎?
村長大人,咋啦?柳如豐轉頭,其實他也就純粹欣賞而已,村長喊他的時候他就聽到了。
你還記得昨晚你待過的那片屋子嗎?既然準備告訴他,村長也就不準備藏著掖著了,柳如豐的出現讓他如小貓撓心,不吐不快。是嘛,秘密這東西有多少人能守得住。
怎麼啦?聽得村長再次提起,柳如豐習慣性的捂住了錢包,一臉防範樣,儘管他壓根兒連個毛都沒有。
出息。老村長差點都氣笑了,這小子想點啥呢。老村長沒有理會柳如豐疑惑的眼神,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待過的那片屋子是柳家祖屋,這些年我們看著它一直破敗卻無能為力,我看守此地五十餘載,迄今為止只有你一人能自由出入,我們想盡辦法根本無法靠近。
你們進不去?壞成那樣了你們進不去?柳如豐啞然,等等,你說看守什麼意思?難道說。。。
是的,你沒猜錯。老村長理了理思緒,慢慢陷入回憶,事情起源於百年前的長錦之戰,也是長盧國與麗錦國終極一戰。我祖父率麗錦國十萬大軍於鴻雁關拼死抵抗,由於中敵奸計盲目出擊,祖父率領的先鋒團幾乎全軍覆沒,僅剩的百十多人全部被俘。戰事結束後,百十號人全部被刻上奴印,發配長盧邊遠礦區地下挖礦,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
先祖們在礦區的日子一言難盡,不光吃不飽穿不暖,還常常遭受毒打。僅僅十年,被俘官兵死了一半還多,就算活下來的人也是殘的殘、傷的傷。他們時常盼著有人能解救他們,直到有一天神人天降,以一己之力蕩平礦區,解救眾人於苦海。
大俠解救先祖一群人後,一路護送先祖返鄉。不料在半途中得知,長錦之戰失利後,麗錦君王暴怒,將過錯全歸結於先祖無能,不僅沒有安撫被俘官兵家屬,甚至滅其九族以洩憤。先祖們有家難回,一行人便跟隨大俠在此落腳,建莊翠柳,也就是這時大家才知道莊主全名柳純生。
五十年前,柳莊主再次外出,至今未歸。只是臨走時交代先祖好生看管家園,於是我們便退出莊園守護在外,除了日常打掃維護,從不入內。直到三十年前,我們突然就進不去了,似乎由無形的東西阻擋我們靠近,用盡各種辦法都無能為力,我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柳家老宅漸漸破敗。。。
唉,一聲嘆息可謂道盡人間滄桑。看似故事簡短,卻經歷百年風雨。
柳如豐倒是聽得仔細,也不由暗暗腹誹,這柳莊主既然自己建個院子收留眾人,為啥他們子孫後代都住的這麼簡約,自然風嗎?當然,他關心的重點不是這個,既然你們先祖被誅九族,你們沒想過回去復仇嗎?
哪能沒想過。我爺爺他們定居此處的第五年,麗錦國主在睡夢中被人行刺,梟首掛在城頭示眾。國內三大家族乘機起兵,屠盡皇室宗人,重新建國了。說道這些,老村長不禁露出滿目遺憾。也對,報仇這事肯定要親力親為才來的痛快。
哦,那也算大仇得報了。柳如豐倒是對這結果還算滿意。
是啊,所以我們才能心無旁騖守護祖宅,等待柳家迴歸。老村長說完,若有深意的看了看柳如豐。
那柳家除了那間老宅,難道沒有其他什麼留下來嗎?柳如豐繼續發問。
除了老宅,還有東山上一座祖廟。一揚手,老村長指了指東邊。
柳如豐也煞有介事地看了看,這黑咕隆咚的怎麼可能看得見。
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老村長繼續喝酒,一邊看著熱鬧的村民,唉,平時也沒覺得這些傢伙這麼能鬧騰,你看你看,老李頭,老王頭還有那誰誰誰家媳婦,平常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今兒怎麼啦?那胯骨肘子都快擰掉了~該說不說,有那麼點意思,嘿嘿。
柳如豐可沒那心思,老村長一番話透露的資訊量有點大啊,得好好捋一捋。這柳家看來就是問題的關鍵,明天必須好好走一遭,看看到底有點啥線索。
不管是惡作劇還是上天的安排,這總歸是我的起點,即使前路迷茫,我也將踏浪而行。
一仰脖,滾滾熱浪順流而下。那麼,來吧未來。
退出喧囂,漫步到穀場邊,迎風站立,是該想想下一步怎麼走了。柳如豐如是想到。
身後的篝火燃了很久很久……這一覺柳如豐睡了很久很久。當他再次醒來,發現自己竟然在個柴火堆旁睡著了,不遠處王希鳳也和衣側躺。不止有她,還有好幾個人也席地而睡,怎麼看怎麼像個災難現場。
柳如豐快速掃視一遍,王二牛這貨也在。於是,柳如豐較忙過去叫醒王二牛,沒錯,得幹活了。
王二牛被喊醒的極不情願,迷茫的眼神半天才對得上焦來,嘴巴也不由吧唧了幾下,似乎還在回味昨晚的美食。
走了。柳如豐又催促了一句,王二牛這才不甘的爬了起來,走路都有點踉蹌。
等等我,我也去。沒走幾步,身後傳來喊聲,原來是王希鳳那丫頭跟過來了。
行,一起走吧。柳如豐也不含糊,大步朝前。
沒多久,三人便又來到破屋院門前。待的站定,柳如豐便仔細打量起來。
之前光顧躲雨,還真沒好好看下,這會兒晴天白日,但也能一覽無餘。
這片房屋雖然破舊,但牆體還在,遠遠一看有莊園風格,少說的有十來間。
除了兩側廂房,從略顯歪斜的門縫可以看見,正屋前後應該有好幾進。
柳如豐正了正衣巾,背手前行,阻擋了村民幾十年的障礙似乎不存在,就這麼平淡無奇地進了院門。
王二牛不死心,也想上前試一試,不出意外的,被輕輕彈了回來。好在這些年村民摸清楚了大概位置,不然冒失失的上去,真有可能鼻青臉腫。
好在無礙,不過這前後一比,王希鳳這嘴驚訝得能塞進雞蛋了。聽說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一回事。這人該不是仙人吧?這麼簡單就進去了。
是阻擋沒了?還是傻子不能進去?不行,我也得試試。小丫頭一搓手一跺腳,嘭~來時多勇猛,去時就有多悽慘。
叭唧~人仰馬翻,好大的大字!
柳如豐步步前行,直接忽略了廂房,徑直來到客廳。毫無擺設,空房一間。大廳屋頂破了個大洞,一縷陽光正好照射在中堂的位置。
房間裡唯一的東西,一幅畫,更準確的來說是一個字,義!蒼勁有力,如刀似鉤,彷彿有正氣撲面而來,又有金鐵交合之聲。
仗義每多屠狗輩,只留正氣在人間。大抵是這樣的情懷,看來房子主人必然有著大胸懷大氣概。
柳如豐盯著字畫肅立許久,或許材質特殊,或許正氣長存,雖經風吹雨打,盡然能夠保留至今。
收回目光,緩緩移步,柳如豐進入後院。一樣的造型,廂房正房。一樣的空無一物。這該是怎樣勤快的下人,搬家搬的這麼徹底?
這應該是吃飯的廳堂,西邊廚房的爐灶還依稀可見。
穿過迴廊,柳如豐來到最裡一層。中間是個花園,常年沒人維護,樹木雜草都長的隨心所欲的。
按這架勢,其他地方應該沒啥看的了,最東面一間應該是主人房,要有點啥,只能是那裡了。
預料中的空曠,啥也沒剩下。柳如豐環視一圈,長嘆了口氣,正準備離開。正面牆上的一樣東西讓他止住了腳步。
一個生字,刻上去的生字。這個字十分潦草,生澀至極,根本不像成年人所刻。
沒有刀劍刻畫的霸道,也不似工具刻畫的規整。柳如豐不禁上前摸索起來,腦子裡不斷設想各種可能。
氣勁!對了,就是氣勁。與指同寬,入牆三分。
但一般的氣勁達不到這種程度,而且連續運氣,這已經不是武者的手段,難道……
柳如豐急忙在周邊檢視起來,這一看不打緊,之前忽略的東西漸漸清晰了起來。
四周牆上滿是坑洞,指頭粗細,最深的一個已經穿透牆體。原來房子的主人在這修煉一門特殊的指法。
可真的僅僅如此嗎?
柳如豐也算練家子,四歲玩劍至今也有十餘年,別說劍氣,連個風也沒有,更別說這憑空刻字的本事。
從這歪歪扭扭的筆畫看來,房子的主人修煉的東西必然超越一般的認知,雖然初步掌握,但觀其威力不是普通練武能達到的。
那到底是什麼?
帶著疑惑,柳如豐慢慢退出院子。直到出現在王二牛他們面前都還在沉思。
你都看到啥了?裡面有啥好東西沒?王二牛一嗓門算是把柳如豐給吵醒了,這兩傢伙真進不去?不然怎麼會在這等我呢?
就是這大嗓門得治治,柳如豐不由惡趣味上了心頭,嗯,好多好東西,你去搬出來。
切,我信你個鬼。王二牛悻悻然嘟囔道,真有好東西的話,你進去的時候像個細餐條,出來也沒見你成個胖河豚。
哈,柳如豐不禁啞然失笑。莫說沒東西,就算有東西,那也是人家的。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走吧,上山。柳如豐揮了揮手,取道東山。現在有了更要緊的事了,自己的來歷反倒不那麼著急了。
哎,咱不急,慢慢來。王二牛看著柳如豐急乎乎的樣子,還以為他受啥打擊了。連忙追了上去。
柳如豐可不慣他這毛病,大步流星的絲毫不予理會。就是苦了王希鳳這小妮子,倆小短腿直倒騰,就差沒冒火星子了。
無量…呵呵。柳如豐還沒站好,就這麼個聲音出現在身前,抬頭一看,這都啥玩意兒,猥瑣,無比猥瑣。
好歹算個道士,袍子髒點我能理解,你那拂塵還有毛嗎?也行,拂塵沒毛算你清苦,你那一口黃牙是多久沒刷了?齜牙咧嘴,活脫脫一個老鼠成精了呀。
好不容易爬了兩百多米,這一下子差點嚇滾回去。疊羅漢,差不多,柳如豐,王二牛,王希鳳,希鳳是最後一個,場面感十足。
你是人是鬼?柳如豐幾乎是牙縫裡擠出來的,要不是大白天的,他真能過去爆揍一頓。長的恐怖就算了,出來嚇人就是他的不對了。
無量壽佛。又是這麼一句。禮貌是一回事,長相又是另一回事。
這貨也就差個符,再配個尖牙,那個什麼叔都得興奮。
嘿嘿,小牛啊?今兒個又送點啥給我啦?老這麼客氣,你看你。老道作勢要接點啥,一瞅,兩瞅,三瞅,啥都沒有。
老道不服賭,繞著三人又看一遍,這下確定了,還真沒帶啥來,除了人。老道不滿意的哼了聲,不再理會三人,回牆角去蹲太陽了。
老道兒到這三年多了,一來就呆在這。王二牛看老道走開,這才跟柳如豐解釋起來,老道很怪,從不下山,也不進廟,就在那打坐,天天如此,雷打不動。村裡人送他吃食,他也照接不誤。沒得吃他也不會主動下山去找。
哦,柳如豐也沒過多在意,除了一開始嚇一跳,道士但是沒啥惡意舉動。既然走開了,他也有心打量起這個所謂的祖廟來。
地方不大,除了一個香火棚,就一間大屋,不算太高。門臉也是普通的樣式。
香灰是新的,看來經常有人來上香。
房子裡陳設簡單,一張案桌,一個牌位,上書三字,柳公啟。
柳公啟,這是人名還是啥?啟啥?一個木板板又不是信封。難道,村民靠著一塊木牌溝通天地,遙寄思念和祝福?
搞不懂。柳如豐就這樣沉思片刻,這周圍確實啥也沒了。他也沒有進裡再尋,能有的一眼都看到了。再者說,入人祖廟如不見禮,有損陰德,不進也罷。
那麼最後的線索就只剩那個猥瑣的老道了。事出平常必有妖,但凡能套出點什麼,這趟也沒算白來。
老道正擱那打坐假寐,嘴裡也不知道嘟囔點啥,怕是見來人啥都沒帶來氣了。
想到老道之前的行徑,柳如豐計上心頭。一轉身一抬手,你們身上有啥吃的沒有?
王二牛直搖頭,王希鳳倒是掏出個樹葉包,昨晚娘親給我留的。估計是希鳳娘看丫頭光顧玩,沒吃啥,特意幫她留了點烤肉啥的,這丫頭也沒顧上吃,扎吧扎吧放身上了。
多謝,柳如豐接過食物包,轉身朝老道走過去,一邊走一邊掂,心裡想著怎麼撬開老道士的嘴。
老道士裝模作樣了半天,斜暱了一眼,竟然又閉上了眼睛。不給面子,這是絕對的不給面子。
柳如豐也不搭理他,自顧自蹲到老道面前,開啟包裹的樹葉,涼是涼了點,可肉香味還在啊。
老道如十五個爪子撓心,口水都快管不住了,可表面上還是一本正經,眼皮都不帶抬一下的。
行啦,給你的。柳如豐哪能看不出老道的那點小心思,來來來,吃飽了咱好好嘮嘮~
嘮啥?有啥好嘮的?我跟你不熟。老道才準備睜開眼的,這下又重新正襟危坐起來。這小子壞的很,想套我話,你還嫩著嘞。大不了不吃。
喲,真不吃啊,那我可就吃了,今兒個忙到現在還沒吃呢。哎呀,可惜嘍。柳如豐作勢拿起一塊烤肉,就要往嘴裡送。
哎哎哎!終究是衝動戰勝了理智,老道這是瞬間人間清醒啊,一把搶過柳如豐手上的烤肉,狼吐虎咽起來,生怕下一刻被搶回去了。
柳如豐心底已經有了對策,也不著急,就蹲在老道對面笑眯眯地看著他。老道被看得心裡發怵,一個側身繼續囫圇地往嘴裡塞,很有護食的樣子。
這是該餓多久才能吃成這樣,柳如豐不由啞然。按說一個道士雲遊四方,吃百家飯,也不至於忍飢挨餓,這道人偏偏哪兒都不去,堅守此地為啥?
雖然村裡人都喊他瘋道人,可柳如豐慧眼如炬,這道人肯定不瘋,這邋遢的外表必然只是為了掩護某些東西。
老道吃完最後一塊肉,打了個響嗝,這才轉過身來,左手搭拂塵,右手掐指訣,訕訕而坐,等待柳如豐開口了。
你為何在此地?柳如豐沒有兜圈子,直接發問。
方外之人,雲遊到此,累了,不想前行了。老道似乎頗為感慨,哪兒修行不是修行啊!
你和柳家到底什麼關係?柳如豐根本不信他那套說辭,語氣都重了三分。
嗯?老道聽著似是質問的語氣,不由眼神變得凌厲起來,莫不是有人找事?難道我的身份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