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睡了一夜後,花濺離總算舒服一些了,中山國的氣候變化比較大,早上還是清涼舒爽,中午已是熱氣炎炎了。
她支了個藤條躺椅,躲在樹蔭下,拿團扇扇了扇,見日頭正盛,又催促茯苓去請南夷之過來。
“這傢伙,早上說得好好的帶我去購物,午膳都用了這麼久了,還沒來,這個騙子!”
南夷之迎著日光緩緩走來,盛陽之下,墨色的緞子衣袍露出銀色鏤空木槿花的鑲邊,腰繫玉帶,烏黑的頭髮高高的束起,簪一支冰藍葉花紋的雪白滾脂玉,看得花濺離嘖嘖讚歎……
好一個芝蘭玉樹的無雙公子。
“阿花可是急了,南府邸出了點急事,所以稍微晚了些。”南夷之笑顏如畫,眉語臉全是寵溺。
花濺離收了團扇站起來,心裡有些氣惱,“我還以為堂堂大男人,說話不算話了呢。”
“怎敢,怎敢。外面已經備好馬車了,咱們這就出發吧。”南夷之幫她拿好團扇,帶她出了回春堂,“阿花,我們先去吃各色美食好不好。”
“甚得我意。”花濺離咧嘴一笑,把剛才的不愉快全拋之腦後了。
…………
南夷之果然很有錢啊,排場真大,一來就是十幾輛馬車,將狹窄的街道佔得滿滿當當的。
為首的馬車天藍色車帷鑲嵌白邊,頂部站立展翅欲飛的仙鶴,蓬簾垂掛金色綢帶,掛著一條繡有一條藍色妖物的旗幟隨風輕揚……
別人用雪桑絲做衣裳,他用來佈置馬車內飾,真是豪無人性,暴殄天物啊。
花濺離坐在馬車上仔細地摩挲著柔軟的座墊,感嘆這馬車真大,快趕上一間屋子了。
“你這傢伙,到底做啥發家的,到時候帶帶我唄。”
南夷之將車上備好的零食塞她手中,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不帶……”等你真正歸來,這些都是你的。
花濺離低低嘟囔了一句,“小氣鬼。”
她猛的想起自己早晨收拾好的東西好像忘了帶上。
那可是飛雲大師的……雙峰……什麼花紋……什麼……鏤空……球,算了名字太複雜想不起。
但是它很貴重這點,她確實想起來了。
“停下!停下!”花濺離掀開簾子,急吼吼地下馬車回去拿上。
南夷之適時地伸手攔住了她,輕言細語,“阿花,是有什麼東西忘了拿嗎?”
花濺離還是想讓她的形象在南夷之眼中稍微高雅點,連忙點頭回答,“是啊,那本《素問》我瞧著還可以……”
南夷之似笑非笑地盯著她,“是嗎?那看來我會錯意了,不如就叫茯苓把那兩個鎏金薰球給扔了罷。再去給你尋那本《素問》來。”
花濺訕訕笑道,“《素問》改天再拿,那什麼金燻球可別扔,怪可惜了。”
“不可惜,咱們府上多得很。”南夷之靠著馬車眯著眼,長而卷的睫毛微微顫動。
花濺離看著他的容顏,不由得又嘆了一口氣,心裡默唸自己著實配不上啊……
馬車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便停在了一處恢弘大氣的酒樓前。
抬眼望去,兩層高的彩門歡樓好生氣派。彩門歡樓往上,門楣處掛著一塊古色古香的黑漆金底匾額,上面上書三個大字:宏盛樓。
匾額兩旁還掛有兩塊豎額,右書迎四方賓客,左書納八方來財。
堂前像是特地用水刷洗了一番,灑掃得十分乾淨整潔。
一個衣衫利落,溫文爾雅的掌櫃模樣的人邁著小碎步過來迎接恭敬道,“恭迎南爺,南夫人。所有事物已準備妥當,裡面請。”
南夫人?這是什麼稱呼,難不成真把她當南夷之小妾啦。花濺離見偌大一間酒樓都沒客人,隨口問了句,“掌櫃的今日生意不好嗎?”
劉民愣了一下,笑著解釋道,“夫人有所不知,宏盛樓得知二位貴人要來,早早清場謝客了。”
茯苓此時跟了過來,低著頭站在花濺離身後,手裡拿著一件淺黃色鑲白狐邊的披風。
劉民將人引至雅間坐好,沏了一壺清明前雪龍山的龍葉青,給二人各自斟了一杯。
“南爺和夫人可試試這回的龍葉青。名曰緣起。”
南夷之喝了一口,入口苦澀清香,稍時順滑甘甜,再回味時唇齒留香,淡然幽綿,竟有一股悵然若失之意。
花濺離一口悶進肚子裡,倒是沒體會出啥味兒來,對她來講,茶只有兩種,便宜茶和名貴茶。
顯然這茶的味道喝起來不太便宜。
“緣起之時,怦然心動;緣滅之時,患得患失。好茶,好茶。”
南夷之放下白玉茶杯,劉民又斟了一杯,這才說道,“新制糕點工序複雜,還請貴人稍等片刻。廚房那邊製作好了便會派人送來。”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框照在屏風上。花濺離這才發現,在陽光的照應下,地上的陰影形成了一幅十分美妙的畫作。
“這盛宏樓設計真是細思妙想啊。”花濺離細細地看著地上的畫作,感嘆設計者真是一位妙人。
劉民自豪的介紹起來,“夫人有所不知,宏盛樓主上以前有位摯友特別喜歡皮影戲和糕點,常嘆若吃糕點時,亦能欣賞皮影戲就好了。這光影效果在太陽的照射下還能隨時變幻,夫人可細細觀賞。”
花濺離看著地上變幻的光影有些出神。
“阿花,茶涼了。”
地上光影斑駁,勾勒出一出好戲。
一條肥碩的魚兒頂著一朵荷花精游來游去,大雨滂沱時,卻把荷花護在身下,明明可以拿荷葉遮雨,卻偏偏要為荷葉擋雨,真是一對活寶。
“有趣倒是有趣,就是劇情有點傻。”花濺離如實點評。
南夷之一口熱茶噴了出來。
若是名震中山的海宏大師知曉被人如此評價,豈非要氣得跳腳。
旁邊的劉民面色古怪,他忍著笑意,打趣了一下,“夫人評價一針見血啊,不過這倒是所見所感之作。”
花濺離瞟了南夷之一眼,還是覺得掌櫃的比較識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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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十來個丫鬟端著各式剛出爐的糕點來,鋪滿了整整一桌,五顏六色的甚是好看。
空氣中充滿香甜的味道,只覺沁人心脾,食慾大增。
“掌櫃的,這像豬皮一樣的是什麼糕點,我未曾見過啊。”花濺離拿了一塊放在口中,口感韌性十足,真像在嚼一塊豬皮,不過卻是香甜酥麻的味道。
劉民恭敬地解釋道,“這叫豚皮餅,用開水和米粉,調成粥狀米漿。燒開一鍋水,把米漿舀入漂在開水上的銅盤內,銅盤快速旋轉,米漿貼滿銅盤後,餅燙熟後,倒入開水,煮熟撈出,放進冷水,冷卻後切塊即得,口感似豬皮,十分香甜。”
“算是比較新奇的口感了。”花濺離又拿了一塊金色酥脆的糕點就著茶水入了口,“這道還不錯,待會兒多打包點。”
油炸的焦香,配合濃郁的醬香,口味豐富,讓人慾罷不能。
焦脆的外殼,包裹著軟糯的熟芋,層次分明,美味可口。
劉民連忙吩咐丫鬟們前去廚房報信這款點心再多準備些,他給花濺離一邊添茶水,一邊介紹道,
“這叫酥黃獨,盛宏樓秘製糕點,香榧和杏仁碎用鹽醬調味,拌入粉漿,用熟芋頭片拖面油炸,炸熟即可。”
花濺離又多喝了兩口茶,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對著南夷之道,“既然是秘製的,他剛為何把秘方又說出來,該不會一會兒要下毒把咱們滅口了吧。”
南夷之撫額道,“他既然敢說出來,肯定是有獨特製作過程,缺一不可。吃你的糕點吧,多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