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靈雲每個時辰都會出去觀察,溫度很穩定。院內還是處於零下二十五度左右。
已經是寒災來臨的第三天了。
以她們的衣物,是肯定走不遠的。除非溫度回升。
扶搖安撫大家道:“反正有吃有喝,能躺能睡。既來之則安之,什麼時候溫度合適,什麼時候走。”
周家姐弟已經在這生活習慣了,不覺得有什麼難受的。
無憂被扶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除了飯菜不滿意,其他事還好,倒也能忍耐。
靈雲是吃過苦的,覺得在這住一陣子還挺安逸的。
大家情緒穩定,心態平和,烤火的烤火,休息的休息。
靈雲幫周小苗幹活,他再也沒拒絕。倆人相處得更好了。
周郎中拉著小苗到角落裡質問,說好了遠離色女,怎麼又搭理她了?
小苗低聲說:“她不是真正的女人了。有這種病,她已經夠懊糟了,不要再懷疑她、孤立她了。”
周郎中一愣:“有個別女子氣血虛疲,對男子沒有感覺。無法與男子親熱。但是,她不像。姐是郎中,你要信姐的眼光,她那方面絕對是正常的。”
小苗悄悄道:“她親口說的。碰不了男人。如果不是真的,誰會自已咒罵自已?”
周郎中蹙著眉,費解的前後左右的偷瞄靈雲,怎麼也沒看出她哪裡虛啊。
看來這種病,也不一定是體魄差。
她搖頭嘆氣道:“好好的女子,唉,居然不行。”
周郎中不再防備著靈雲,滿眼憐憫。
小苗幹什麼,靈雲都跟著幫忙,倆人忙乎得眉開眼笑的。
扶搖看得直砸吧嘴。
無憂在她耳邊問:“怎麼了?你滿臉寫著發愁。”
扶搖搖頭嘆氣,這事兒,她也沒法點破啊,本來和和樂樂的,點破了就得雞飛狗跳。
“且看吧。熱鬧在後頭呢。閒著也是閒著,咱就看看靈雲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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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裡,無憂扶搖沐浴完回了被窩。
小苗和靈雲都說晚點洗。
周郎中先去洗的,洗完回來就睡著了。
小苗和靈雲一起去了水潭山洞內,脫了鞋襪,泡著腳。談天說地,講小時候。
小苗沒出過龍頭村,對外面的世界十分好奇,聽得高興,側身抬腳拿著乾布擦,身子不知不覺傾到靈雲胸前,她只要抬起手,就能抱個滿懷。
她十指都在撓手心,想抱,又知道不能。她是影衛。
她的呼吸噴在小苗側臉上,小苗才意識到自已扭身蹭到人家了,他抬眼看著靈雲,近到只有一寸距離,歉意的說:“對不起,靈雲姐姐,擠著你了。”
靈雲腦子裡空白了一瞬。
小苗擦好了,穿上鞋,跪在水潭邊,用水盆打水洗起布襪。
靈雲深呼吸,忽然意識到自已在犯忌的邊緣。
她匆匆起身,趿拉著鞋,逃兵似的回到自已的鋪位上,倒頭就睡。
小苗還納悶,靈雲姐姐這是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忽然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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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一早,小苗忙著蒸飯,周郎中在切土豆絲。
靈雲呆呆的坐在鋪位上,不幫忙了,也不看周小苗。
無錯書吧人家喊她幫忙,她就像聽不見似的,魂兒都丟了。
扶搖用手肘擠擠無憂:“看出來了嗎?”
無憂低聲道:“嗯,靈雲的心丟了。”
扶搖摟緊無憂:“還說給小苗尋個傾心的,這不就有了?”
無憂斜了扶搖一眼:“靈雲可是我的影衛。影衛是私人財產。就是說,她是本殿的。”
扶搖嘶了一聲,看向無憂:“怎麼著?你是打算讓她一輩子孤零零的,還是打算留著將來入幔帳伺候你?”
無憂揍了扶搖額頭一把:“胡說什麼!?你知道培養一個影衛要付出多少人力財力?多少人淘汰,才選出這麼一個。在身邊帶了多年,才能如此忠誠,使起來順心順手。你一句孤零零,我就得損失左膀右臂?”
扶搖不服氣的反駁道:“她談個戀愛,耽誤保護你嗎?”
無憂冷哼:“影衛是世間幻影,本就不存在。無親無故無牽無掛。唯一存在的意義,就是保護主上。”
“如果她有另一個重要的人,她就能被收買威脅。如何保護我?那還培養影衛幹什麼?那與侍衛兵卒還有什麼不同?”
扶搖頓了頓,是的,影衛除了練就一身殺人技,更重要的特性就是與整個世界毫無關聯,她們唯一的羈絆便是主上,所以才能不畏生死、全心全意忠心耿耿。
跟靈雲在一起的時候太多了,有了感情,以至於,她都忘了,影衛本該孤獨。
“你捨不得放了靈雲?”
無憂遲疑了一瞬:“如果靈雲想……也不是不行。過幾年吧。現在還早。”
扶搖知道無憂不會不顧靈雲的心意,以後自然會放靈雲自由。
她揉了揉無憂的頭髮:“好夫郎,你最是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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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靈雲又要去探查外面的溫度變化,周小苗追出去了。
“靈雲姐姐,你怎麼了?一早上都不理我,是我做錯什麼事了嗎?”
靈雲搖搖頭:“與你無關,是我的問題。外面冷,你回去吧。以後別再跟我說話了。”
“不說話?你的意思是,以後都不理我了?一定是我做錯事了,我可以改的。”
白色哈氣浮現,幾句話功夫,周小苗的臉蛋凍紅了,睫毛上掛著白霜。
靈雲不想跟他同進同出。感覺自已已經不是合格的影衛了。
她的心情忽然煩躁起來,語氣重了兩分,催促道:“回去!!別再跟我說話。”
周小苗一下子哭出來,衣衫單薄,四肢冷得發抖,眼淚在臉蛋上結了冰霜,就是不肯回去,彷彿此時不說清,就再也說不清了。
靈雲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再回來,看周小苗還是固執的站在冷風裡,她快步進了山洞裡,心裡只想著:你不走我走。
周郎中在收拾一大堆白菜,不翻騰翻騰,怕壞了,見靈雲進門,就問:“小苗還沒回來?幹啥去了?”
靈雲沒回話。在門口站了幾分鐘,見周小苗還沒回來,心裡急得貓撓一樣,又開了木門出去。就看周小苗站在冷風裡抽抽搭搭哭呢。
她真是要急死了,有什麼可哭的?
她去拉周小苗,周小苗乖順的跟著她進了山洞。
倆人直奔內山洞,坐在水潭邊。
這個內山洞是個半包圍結構的,只有進出口是開著的。多少能隔一隔音。
小苗抹著眼淚委屈死了,不知道哪裡做錯了,討人嫌了。
靈雲去爐子上端來熱水壺,往盆裡兌了冷水熱水,溫度適中了才遞給小苗,讓他自已擦洗擦洗,別凍傷了。
小苗不動。垂著頭。
靈雲投溼了熱毛巾,遞過去,小苗接了,輕輕擦臉。
她低聲道:“不是你做錯了什麼。我覺得你很好。是我見過,最勤勞體貼的男子。之前我請你跟我說話,是因為,我問心無愧,坦坦蕩蕩。現在,我不想你跟我說話了,是因為我心裡有鬼。我不能。不該。是我忘乎所以,拿自已當個人了。對不起。”靈雲退出去了。
小苗聽得雲裡霧裡,什麼是心裡有鬼啊?為什麼要對不起?這感覺,就像是在跟他告別,永別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