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女兒後，白婷便抱著兒子坐上了回城的車，東西該賣的賣該清的清，白亮開著車載著他們回到了老家。到了村頭白亮揹著楊博走了好長的山路，才到了家，直把他累的要虛脫一般，大口喘氣。

“亮子，這些天多虧有你了，耽誤你也沒能出門掙錢。”白婷給弟弟遞毛巾擦汗。

“別說這見外的話，姐，你也得注意身體。”白亮望著姐姐瘦峭的身體，心裡不忍。

“我沒事。”

“那我回家了，有啥事你打電話。”

“走吧，我送你。”

白亮給爺爺姐夫告了別，姐弟倆便沿著崎嶇的山路往前走。“姐，你們這兒的山真大。”

“是啊，去趟鎮上得走大半天，亮子，茜茜在咱家給你們添麻煩了。”

“麻煩啥，等博哥裝上假肢，你們還是出去吧，我看村裡也沒幾戶人了。”

“他不願見人，泉泉也還小，暫時先這樣吧！”

白婷送走了弟弟回到家，爺爺正抱著泉泉燒火做飯，“爺，我來吧！”

“燒火太髒，你抱著孩子出去吧！”

白婷接過兒子進屋，楊博的額頭上冒著汗珠，曾經那麼帥氣的一張臉，半邊佈滿了紅紅的疤痕，白婷不敢再看“是又疼了嗎？”

楊博不說話，白婷上網看他這種疼叫“幻肢疼”，可能要持續很長時間。她拿了毛巾給他擦汗，“今天外面太陽挺好的，要不我扶你去外面曬曬？”

他依舊不吭聲，自從截肢後他就很少說話。

白婷笑著對兒子說“泉泉，叫爸爸，來！”她把孩子放在床上，雙手扶住他的腋窩，楊博扭過臉看孩子，用手摸泉泉的手，嘴艱難的想扯出笑來。

泉泉一下子嚇哭了，扭過身朝著白婷身上撲，楊博明白是自已嚇到了孩子，失意的背過臉去。

“泉泉不哭，那是爸爸呀，你不是最喜歡爸爸嗎？”白婷悠著孩子哄。

“帶他出去，把門關上。”楊博說著，淚水順流而下。

“博，孩子小…”白婷想解釋卻是那樣的無力。

爺爺做好了飯，喊他們吃飯，他抱了重孫出門準備去地裡看看，天漸漸暖和了該種春花生了。

白婷扶他坐起，把小桌子搬上床，把飯放上去，然後把筷子遞給他讓他自已學著用左手吃飯。

白婷匆匆吃了飯，出去就看到爺爺回來了，“地裡墒挺好，下午我找個把地耙了。”爺爺邊說把泉泉遞給她“博吃了嗎？”

“吃過了。”

爺爺匆匆吃完飯便下地了，現在孫子倒下了，他得撐起這個家，先把地種上，然後進山刨藥材，不為別的，就為了泉泉。他打算著將來的生活，明年孫女就畢業了也能掙工資了，慢慢來生活總會好的。

門口的鄰居都提了東西來看楊博，望著曾經那麼好的一個人變成如今這個樣子，都是唏噓不已，對白婷講有啥難處都叫她們。倒也沒什麼難，讓楊博慢慢養著吧！

送走眾人泉泉睡了，“博，我這會沒事，醫生不都說了你可以下地了，我扶著你在院裡走走鍛鍊鍛鍊吧？”

楊博不說話也不動，依然兩眼空洞的望著房頂。

“來吧，我扶你。”白婷彎下腰準備託他的脖子，冷不防的被他一甩，白婷差點摔倒。

“別來煩我，滾！”

委屈的淚在白婷眼裡打轉，他成那樣難倒自已不傷心嗎？她關上門出去坐在院裡的臺階上望著天空。楊博從前不這樣啊，無論遇到怎樣的難處，他對自已對孩子都是無微不至的耐心和氣，這些天彷彿變了一個人般沉默寡言，脾氣暴躁，我要怎樣照顧他？既然當初義無反顧的嫁給他，無論美醜，無論苦痛都會不離不棄的，可是楊博彷彿已經對生活失去了信心和希望了，我該怎麼辦？往事像過電影般在她腦海裡播放，以前的他多好啊，記得在廣州打工時，他為了省錢自已不捨得吃不捨得穿，卻把好吃的全留給自已。所以他一定是感覺拖累了自已所以才這樣對我的，她站起身回屋，他依然保持著那個姿態一動不動。

“博，想茜茜嗎？”白婷拿出手機給他看茜茜在學校的影片。

楊博眼睛果然轉向了她的手機。

“你好好養病，等好了我們接她回來，好不好？你忘了，她最喜歡你送她上學了。”

楊博又把臉轉向裡面。

白婷心裡的火騰騰而起，看著他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她努力的壓住想要罵他的話，剛好泉泉醒了，白婷出屋抱著孩子在院裡轉，就轉到了門口讓泉泉看別的小孩玩。

九個多月的泉泉已有了走路的慾望，白婷放他在地上，彎腰雙手扶著他的腋窩，他就邁著小腿朝著小朋友那裡去，瞪著眼睛看著小朋友笑。白婷望著他這個樣子，寵溺的親了親他，蹲下來扶著他讓他玩。

“咚！”白婷似乎聽到了什麼倒地的聲音，四下望了望也沒什麼啊？她便繼續扶著泉泉玩，忽然她想到了什麼，忙抱起泉泉回家，看到倒在門口的楊博，白婷把兒子放在地上，慌忙去扶他“出來也不叫…”白婷看到了倒在臺階下那瓶農藥，那瓶藥是放在外面窗臺邊的，他大概是拿它不小心摔倒的。她鬆開他，“行，你去死吧！我這就給你拿，我陪你死，一了百了！”白婷衝下臺階去拿藥，她拿起那瓶農藥，開啟瓶蓋。“死了多容易，再不用受罪了！”

“婷婷，不要，不…”楊博死命朝下爬，那隻斷手滲出血來。

白婷扔了農藥，抱住了他“楊博，你要走了，我們怎麼辦？你忍心嗎？”

“婷婷，我是個廢人，只會拖累你，我走了，你好好找個人，跟了我只會受窮，我什麼也給不了你…”楊博邊說邊泣不成聲。

“茜茜和泉泉怎麼辦？爺爺怎麼辦？你真是自私啊，我一直都說咱有多少錢就過多少錢的日子，只要我們在一起，楊博！我們在他們就有一個完整的家，明白嗎？世上比你慘的人多了，你再過幾個月裝上假肢就能正常走路，哪怕以後我出去掙錢，你在家陪著爺爺幹些活，照顧好孩子，就行了。夫妻是什麼，就是要難時彼此支撐的，樂時共同分享的，你如果丟下我，我立馬去死！”

“我聽你的話，我一定好好鍛鍊。”楊博抱緊了她，此刻她就是他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