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慧心事重重的回家了，她實在是捨不得杜娟這個姐妹，她要去了遠方自已真的一個朋友也沒了。回到家祖母正在紡花，見她回來便叫她“慧慧，整天的瞎玩，你過來看著點，那麼大閨女了啥都不學，以後連個婆家也尋不來！”

白慧把睡著的弟弟放在床上，又給白楠倒了水，然後乖巧的坐在祖母身邊聽她絮叨的講著紡花要領，祖母講了一通便站起身讓她坐下紡。

白慧按著祖母說的嗡嗡的紡著花“奶，現在都不興紡花織布做鞋了，我看俺荷花大娘都給壯壯哥買的鞋，可好看哩！”

“跟人家比，人家有錢。你老子為了你們幾個糧食豬都拉走了，借了一屁股的債，他拿什麼給你們買？”老根娘氣㕲㕲的說。

聽了祖母的話白慧便不吭聲了，她在心裡最羨慕壯壯哥家，只兩個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兩個孩子收拾的又幹淨又洋氣，她不明白為啥自已要有這麼多弟弟妹妹。如果她也是隻是一個弟弟，自已肯定也會打扮的可乾淨漂亮。低頭看了看自已身上的補丁，破舊露著腳趾的布鞋，一種深深的自卑感湧了上來，這個世界原來這麼的不公平。

“奶，大姐！”外面響起了白婷響亮的聲音“渴死我了！”白婷跑到水缸邊拿起葫蘆瓢咕咚咕咚灌水喝。八歲的白婷長了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小巧的鼻頭上亮晶晶的掛了水珠，配著兩個俏皮的小辮子煞是好看。

老根娘揉了揉她的頭“天天跟拾炮仗一樣，都不會慢些。”

“俺老師讓我講題來，我渴的很。”

“呀，婷婷真能幹啊！”老根娘眉開眼笑。

“嗯，我這次又考第一。”白婷從書包裡拿出獎狀給奶奶看。

“比你姐強，你姐上學那會都沒見她拿回來過獎狀。”老根娘顫巍巍的拿粘鞋的漿糊準備把獎狀粘牆上。

白慧也高興，妹妹比自已優秀她一點也不嫉妒，更多的是開心，妹妹是上學的材料，年年第一。

父母下地回來，白慧眉飛色舞的給他們講白婷又是第一名時，“學那麼好能當飯吃？”秀平說“上兩年學早早回來幹活。”

白老根也沒反駁，生活的重擔早抹平了他的心，每日累死累活的地裡刨食，他最想的是自已能多個幫手，給自已分擔分擔。是啊學那麼好乾嘛？如果是男娃倒可以，女娃學成了也是別人的人，我花那些錢供她做什麼！

屋裡的白婷聽了母親的話，氣的嗚嗚哭。老根娘向來極愛這個孫女忙哄她“甭聽你媽的，你好好學奶奶供你！”

白婷哭的一抽一抽的小臉氣鼓鼓的“媽，我一定要考大學！”

秀平冷笑“你要有那個本事就好了。”

白婷哭著衝出家門“還反天了你！”秀平揪住她，朝她臉上就是一巴掌。

白慧心疼妹妹卻也不敢上前，白老根皺著眉頭“天天吵吵個沒完，吵的我腦仁疼，吃飯！”

他自端了碗麵條到門口，家裡亂哄哄的每天像打仗，秀平打了老二，老三又尿溼了褲子，她一巴掌白楠又哇哇大哭。老根娘在屋裡罵“你這一回來，看這不順眼，那個不合意，就那金疙瘩不捨得動一下！”

“我樂意，亮子犯啥錯了，他就是我的金疙瘩！”說罷彷彿故意顯擺似的在兒子臉上一親。

“不要臉的婆娘，騷情樣！”老根娘說罷抓起掃帚扔了出去。

秀平把孩子放在地上，氣吼吼的進屋準備找她婆婆理論“是誰當初逼我的？那你算什麼？”

“根啊，我不活了，你媳婦要打我啊！”老根娘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哭天搶地，涕淚交流。

門外的白老根聽到娘在哭，三步並兩步走進屋，抓起門口的掃把朝著秀平打，心裡壓抑許久的情緒如火山般噴發，他口裡罵著“賤貨，不要臉的東西！”掃帚如雨點般的落在秀平身上，幾個孩子嚇的哇哇大哭。

秀平可不是好惹的，“白老根，我賤貨，當初是誰逼我的？一家沒一個好東西，做了娼婦還要立牌坊！”她和丈夫扭打在一起，她騎在丈夫身上，抓他那張噁心醜陋的臉，把白老根的臉撓的滿臉的血道道。

老根娘眼見兒子吃虧，死命揪著兒媳婦的頭髮，生生揪下一撮，秀平吃疼，過來推婆婆，白老根才站起身準備出去拿鐵楸，他都不信制不過這婆娘。

“哎喲！”白老根回頭，娘應聲倒地。

“娘，娘！”白老根喊著慌忙掐孃的人中，許久她才悠悠醒轉“娘，你嚇死我了。”

老根娘望著兒子那張血乎乎的臉忍不住老淚縱橫，她用粗糙的手撫著兒子“兒啊，我命苦的兒啊！”

秀平冷冷的望著這母子倆，回頭就看到了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的四個孩子，她撲過來抱緊孩子們放聲大哭起來。

門口的鄰居們早聽到了他們家的吵架聲，誰也沒來勸，這年頭誰家還沒有個生氣吵架的時候，各掃門前雪吧！

白慧畢竟大些，她從小到現在最怕父母吵架，看著父母她誰都心疼不起來，一個個的只顧著自已痛快，從不考慮他們孩子的感受。她走到灶屋給奶奶媽媽盛飯，又給兩個妹妹盛好，抱過弟弟喂他吃飯，然後刷鍋洗碗等忙完這一切，她有些疲憊的望著天，天空有鳥飛過，啥時候我也能像鳥飛出這個家啊？

她看到了壯壯哥，正站在他家的平房頂上“慧慧，接著！”

原來是兩顆水果糖，她撿起來仰頭看那個少年，少年莞爾一笑，沒了身影。她剝開一顆放進嘴裡，真甜啊！多少年了她只看到別人吃，從來沒有嘗過，她仔細的咂摸著味道，可是不久她便有了愧疚之心，進灶屋拿刀把糖分成兩半，給了白婷白楠每人一半。

吵架打架一旦起了頭那真像是開啟了潘多拉的魔盒，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成了這個家的常態。白慧姊妹噤若寒蟬小心翼翼，生怕自已一個不小心就成了父母吵架的導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