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熙步伐輕快,熟練的走進一個灌木角落,拿出早已準備的火腿腸,喊了幾聲咪咪。
不久黃白色條紋貓咪探頭走來,早已熟悉。
突然竄出一個男人抓住她的手腕問道:“你是不是撩人不自知?”
“沈老師?”溫熙疑惑道。
還記得第一次遇見流浪貓時,下學的路上,秋日的夕陽溫柔的像情人的愛撫。
橘色的夕陽斜照進小樹林,被剪輯成斑駁的光影投放進隱匿的小角落。
身後傳來一聲低沉磁性的男性嗓音:“別隨意逗弄它,如果不能給她一個更好的生存環境。”
修長的身影遮擋住這兩抹嬌小。
溫熙抬眼,一張因嚴肅而顯得有些冷凝的臉,身型高大,被陽光照射的髮尾帶著絲絲棕栗色。
七分袖中式棉麻白襯衫,盤扣,衣角繡著青色祥龍紋,右手上戴著小葉紫檀佛珠手串,油潤細膩。
如果說唐宇風是毒舌霸氣又高不可攀的山峰,那眼前這位便是長冬寂寂後喚醒桃柳的溫暖季風。
待他蹲下後,與溫熙視線齊平,溫熙才看清男人的樣貌,帶著似有似無的檀香。
高挺的鼻樑和線條感的下顎,似是從水墨畫卷中走出的儒雅書生。
溫熙不自覺的臉紅起來,“我只看它可憐,喂點手頭上的麵包。”
“小貓吃不了太多,生存力可比人強多了。”男人的聲音讓溫熙耳鬢髮麻,好似具有穿透力的那些聲優。
沒過幾天,溫熙便在選修哲學課堂上再次遇見這個男人,「沈墨」,28歲,羅格斯大學碩士畢業,現擔任江大史上最年輕的哲學課講師。
雖然剛來不久,名氣不小,特別是一些女生,一個帥氣儒雅的學霸老師,就連對哲學沒興趣的都來到課堂上。
江大沒有哲學系,文科生可以選修新設的哲學課,經濟系,中文系,包括她們新聞系都可以來聽。
溫熙意外的看向臺上淡定從容的沈墨,講到西方哲學的
「人生最遺憾的,莫過於輕易地放棄了不該放棄的,固執地堅持了不該堅持的。」
東方哲學的「知行合一,心即理也」,溫熙聽的似懂非懂,但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文字好似充滿了力量。
她想透過哲學來解答疑惑,為何自已會遭受命運的不公,她希望從中治癒曾遭受的苦難,當聽到沈墨說道:
“苦難以同樣的方式流經每個人,
而每個人卻以不同的方式度過苦難的河流,
有人沉溺其中長眠不醒,
有人背上行囊踽踽獨行,
釋懷,是人一生的必經之路。”
溫熙好似不明不白困擾良久的思緒,陡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脈,猶如失航者找到了方向,迷途者走出了雨林。
從此沈墨的哲學課就成了溫熙最喜歡的科目,一週僅有一節,但聽的極其認真。
沈墨始終都是一身中式裝扮,或灰色亞麻寬鬆長褲,或藏青色盤扣襯衫,天冷就披上一件毛呢開衫大衣。
女生們私下討論:“沈老師好像禁慾系的帥氣修行者,看破紅塵的感覺。”
有女生給他寫的情書拆都沒拆直接扔進垃圾桶,還有女生藉著探討請教之名去他宿舍送吃的,也被他拒之門外。
微信但凡和學習無關的統統不回應,也不會參與學生的聚餐。
於是關於他的傳聞就是“沈老師是個和尚!清心寡慾,沒見過有女朋友。”
似乎他也並不在意別人背後怎麼議論他,像是沉浸在另一個平行世界的木偶。
沈墨也從未見他有過情緒的波動,臺下鬨鬧也不在意,女生調戲也不會臉紅,像是夜晚寂靜的湖面般,寧靜沉穩,表情都不帶有變化的。
溫熙好奇他究竟有著怎樣的人生,才會這般處變不驚,只要離他越近,就越覺得內心安寧。他有著說不清的強大磁場。
下課後溫熙總會向他請教問題,就會被沈墨塞一本難懂的書讓她看。
次周還書時溫熙就在書內會夾上一張便籤紙,她會寫上一些心得證明看過這本書了。
「天大的事,坐下來說完,也不過是屁大點事」
「我站在山口,才發現山挨著山,就是出口。」
「推開窗多透透氣,推開工作多休息休息。」
「生活是個動詞,生活分享給了誰,愛就給了誰。」
「這個世界總是千瘡百孔的同時,卻仍有人在縫縫補補。」
。。。
諸如此類生活哲理的紙條。
然後沈墨就又塞給她一本書,奇怪的很,她都能慢慢看進去,有時候是小說,有時候是歷史和人物傳記,有時候是康德,柏拉圖的書。
溫熙久而久之哲學課的分數反倒比其他科目都好。
溫熙有次送資料的時候,被邀請去了沈墨的宿舍裡喝茶。
沈墨住的一室一廳的單間公寓,有被他細心的裝修過,原木風,簡約不失格調,溫熙進去時,有好聞的檀香味,乾乾淨淨沒有多餘的雜物。
客廳沒有電視,整面牆的書櫃,擺滿了書籍,客廳外的陽臺也沒有被玻璃封住。
養了很多的花花草草,溫熙還瞥見了幾個辣椒和小番茄。
溫熙感嘆道:“沈老師,學校對你還真不錯,說是宿舍,和外面精裝修的小公寓一樣。”
沈墨笑了笑,“我自已添置了些傢俱和個人喜好。”
茶几上擺了一套秋山釉的功夫茶具,邊說邊泡起了茶,旁邊純銅香爐裡點著好聞的檀香,給坐在對面的溫熙遞了杯茶。
溫熙不是很懂茶,但喝起來滋味鮮爽甘醇,沒有一點苦澀味,問道:“這是什麼茶?好好喝。”
於是像喝奶茶一樣又幹了兩杯,主要這杯子有些小,應該抱壺喝。
沈墨也沒多語,眉眼帶笑。
湖水帶來的清風,品茗看書,靜氣凝神的檀香,溫熙坐在沈墨家的小藤椅上無比愜意,累了還能摘個小番茄吃。
她覺得這可比自習室好多了,時不時還可以請教沈墨學問,他什麼都懂,不限於某類學科,溫熙覺得在這學習效率極高。
她說道:“沈老師,我週末下午就擱你這自習好不?安安靜靜的還很舒服。”
沈墨看著手裡的書,沒有抬眼,“嗯。”
沈墨一開始還會微信詢問下,後來熟悉了不請自來。
當然她可不敢告訴其他人,要不這就成公共自習室了,那小壺茶也不夠喝的,那小番茄都不夠自已吃的。
她也越來越覺得沈老師是個修行者,估計是想成為老子一樣聖賢之人,甚至還有些潔癖。
不僅情緒穩定,也不見什麼社交,不抽菸不喝酒不打遊戲,甚至朋友圈一個字都沒。
越是這樣溫熙就越是覺得放鬆,不用小心翼翼,無需考慮男女之別,誰又會對和尚產生防備呢。
有時坐一下午彼此就會沉默一下午,好似這個宿舍就她一人,又不止她一人。
溫熙有時放鬆狠了,還會在沈墨的沙發上眯一覺,或者點一份炸雞薯條外賣吧唧吃。
大一期末考試完,同學聚會玩桌遊,她隨口問了句沈老師要不要來,沒想到破天荒他真的來了。
只不過全程安安靜靜一句話沒說,一直旁邊坐著看她們玩。
同學們大呼下次可千萬別喊沈老師了,不是一個世界的。
當沈墨新冠陽了,發燒後,她覺得自已應該報答一下恩師,就去給他煮了個粥,照顧了兩個下午。
良師益友這個詞溫熙把其發揮到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