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質的房門在剛才爆炸的影響下搖搖欲墜，煙塵散去的差不多了，房間裡瀰漫著陳舊的木頭和皮革的味道。

天花板上懸掛著一盞華麗的吊燈，燈光昏暗而溫暖，照亮了整個房間。吊燈的造型獨特，裝飾著水晶和寶石，散發著奢華的氣息。

羅莎琳德跌坐在地，他的衣服被炸得破爛不堪，處處都是焦黑的痕跡。頭髮凌亂地散落著，部分發絲已被燒焦，散發著刺鼻的氣味。

他的臉上佈滿了黑灰和血跡，原本蒼老的面龐此刻顯得猙獰而恐怖。

他的身體佈滿了傷口，有的地方血肉模糊，深可見骨。一隻手臂無力地垂在身側，上面劃開了長長的口子，鮮血不斷地湧出，染紅了周圍的地面。

雙腿也被炸得扭曲變形，骨頭似乎已經摺斷，每動一下都帶來鑽心的疼痛。

他看向眼前那個無比熟悉的身影，眼神中充滿了痛苦，嘴唇顫抖著，他的呼吸急促而微弱。

“哥哥……”

書桌前身著華麗的長袍的男人微微抬眸，像看著一堆廢品般，眼神十分冷漠。

“羅莎琳德……為什麼要帶外來者到三樓來？你背叛了我。”

他眉頭輕蹙，彷彿在思索著什麼。一頭棕色的捲髮隨意地散落在肩頭，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光澤。

羅莎琳德突然笑起來，劇烈地咳嗽起來，“背叛？哥哥……我親愛的羅德里克，你才是那個最善於背叛的人，你什麼時候真正相信過我呢？為了你的公館，為了你的財產，你可以背叛任何人，哪怕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親人，你的愛人……你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自已的利益。”

“可是哥哥……我曾真的以為你是我生命中唯一重要的人。”他指著自已心口，眼淚從眼角落下，“可你卻想方設法地讓人來殺我，你早就想擺脫我了，不是嗎？”

羅德里克放下手中鑲嵌著寶石的羽毛筆，無視了地上一身狼狽的羅莎琳德。

他站起身，衣襬落在地面，上面繡著代表家族榮耀象徵的金色玫瑰花紋，掃視了一眼羅莎琳德身後的幾人。

“你們既然已經找到了羅莎琳德，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來我這裡，你們還不打算殺死他嗎？”

司頌笑嘻嘻地開口，“你管我們，我們就喜歡看熱鬧。”

“我們是樂於助人的熱心市民，你們之間既然有恩怨沒解決，自然要讓你們自已先解決。”鬱燃淡淡說道。

羅德里克伸出腳無所謂踢了踢地上的羅莎琳德，眼中充滿了自信，“可惜了，你們失去了最好的機會，就算我們兄弟之間的關係再不好，也會一致對外。”

“是嗎？”鬱燃看著地上傷痕累累的羅莎琳德，淡然開口，“他的一切都來源你，無論是痛苦還是那點微不足道的歡愉……羅莎琳德聽見了嗎？你親愛的哥哥到現在了還是把你當做棋子。”

羅莎琳德扶著牆站起身，大量的血順著他的身體滴落在地。

“棋子……這個形容倒是很貼切，我在你的眼裡，在所有人的眼裡一直都是可以隨時被拋棄的棋子，我的一生……哈哈哈哈哈，我怎麼忘了……我根本沒有自已的人生……”

他強打著精神，輕輕提起裙襬，優雅地旋轉起來。

黑色的禮服如夜的羽翼般輕盈舒展，隨著他的轉動，殘破的裙襬像只孤零零的天鵝在垂死掙扎。

“這才是最盛大的晚宴啊……”

羅莎琳德轉了幾圈已經站不穩，他步履蹣跚地走到書桌前。

“哥哥……跳完這支舞你就可以殺了我。”

羅德里克的臉上帶著虛偽的笑意，“怎麼，你寧願相信幾個外來者的話，也不相信我？”

羅莎琳德含蓄而溫婉地笑了，他的雙唇乾裂滲出幾絲血色，“哥哥……你剛才明明不敢就這麼炸死我，顯然還沒忘了我與你在這裡共生共存，就算你快要離開我，離開之前也該遵循這裡的規則。”

羅德里克收起了臉上的笑，英俊的臉上浮現出冷意。

“你知道過去的幾百年裡我有多討厭你嗎？你真的很噁心，怎麼甩都甩不掉，每次我都不得不停下來施捨你，你這樣骯髒又卑賤的人憑什麼和我是一母同胞？！”

他上前一把扯過羅莎琳德干瘦的手腕，手指大力按壓在傷口處。

“跳舞是吧，好啊……我今天心情好，這次之後我將徹底擺脫你，我將重振蘭開斯特家族的榮耀！”

羅德里克打了一個響指，節奏明快輕盈的舞曲從一旁的留聲機裡響起。

站在房間正中央的兩人雙手輕輕交握，隨著音樂緩慢舞動起來，羅德里克步伐堅定有力，動作優雅從容。

羅莎琳德則臉色慘白，每舞動一下，身上的傷口都會裂開，他的腳下很快暈出一攤血跡 。

“哥哥，我突然明白了一個困擾我很久的問題……你給公館起名‘夜鶯’，不是因為你有多愛那個如夜鶯般自由美麗的女孩，而是希望藉此讓自已揚名，哥哥你確實痴情，不過你愛的人從始至終都是你自已。”

“羅莎琳德，跳舞的時候還是要專注些，不要談些無聊的話題。”羅德里克臉上笑意不減，像個真正的紳士般引領著他完成一個旋轉。

羅莎琳德的裙襬如雲朵般輕盈地飄動，他花白的頭髮垂散開。

舞曲達到了高潮，羅莎琳德的臉上帶著瘋狂的笑意。

“哥哥，這不會是我們最後一支舞的……”

“你什麼意思？”

羅德里克察覺到一絲怪異，他看向周圍，那幾個外來者不知何時已經退到了門口。

為首的少女面容平凡，琥珀色的雙眼清澈而深邃，一頭烏黑的長髮隨意地披在肩頭，牛仔外套的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白皙的手腕，上面落著鮮紅的印記。

“羅莎琳德你的心臟我收下了，恭喜你的願望即將成真。”

羅德里克感受到心臟一陣刺痛，他低頭看去，羅莎琳德的心口處一片黑紅。

是剛才……爆炸之後，羅莎琳德親手剖出了自已的心臟。

“為……為什麼？”羅德里克艱難地出聲，在這裡他們同生共存，即將死亡的痛苦同樣降臨在他的身上。

羅莎琳德已經徹底衰老，像個老舊的娃娃，笑著撫上他的臉頰。

“哥哥，只有死亡才能讓我們永遠在一起啊，我以前怎麼沒想到呢……”

“不……不！不該是這樣的 。”羅德里克臉上充滿了恐懼，“我不甘心！我馬上就能離開這裡了……只要我不死我就還有機會……”

舞曲終於結束，羅德里克虛弱無力地倒在地上，他手腳並用爬向門口，他顧不上平時的體面，此時求生的慾望戰勝了一切。

一縷微弱的火光落在他面前的地毯上，很快燃了起來。

鬱燃收起手裡的火柴盒，正準備將門關上，一隻手苦苦抓住門邊。

羅德里克趴在地上，卑微祈求著，“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在這裡……我，我會為我犯下的錯誤好好懺悔的。”

鬱燃淡淡看著他，一把關上了門。

“在地獄裡，也一樣可以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