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趙子健在百錄的園子裡躲了十多天後,就離開了彭衙。走時百錄給了他十文錢,又給他裝了滿滿一提包蒸饃,說,“背上,路上餓了吃。”
趙子健看著百錄就感激得流出了眼淚。只說了一句“那我走了。”
向前走了幾步,他回過頭看見百錄在站在一棵桃樹下,又看看布袋裡的蒸饃非常感激地說,“那我走了啊。”
再走了不遠,他又回頭依然看見百錄在桃樹下。他舉起手朝百錄擺了擺,大聲說,“我走了啊! ”他看見百錄向他揮手,示意他快走吧。他走著,回頭望著就離開了衙石溝。他懷著萬分感激之情告別了百錄,順著衙石溝向南穿行。沒走多遠天就黑了,加上這條路很少有人走,路邊的酸棗刺長得很茂密,好多處擋住了去路,衣服被棗刺掛得破爛不堪。
也不知走了多長時間,終於走到群英嶺。他感覺肚子咕咕叫個不停,兩腿開始發軟,他坐下來喘著氣.他忽然想起自已身上還揹著乾糧,就急忙解開布袋一看,哎呀,不錯,還是麥面饃!他拿出蒸饃就啃了起來。 一連吃了七個,他感覺渾身有了勁。再摸了摸那十文錢,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他不敢停留。於是,起身又開始行走,摸著黑一直走到洛河畔,小歇了一會就沿小徑下了洛河。
他在彎曲的小路上一步一步艱難地向前挪動。很久了,他聽到洛河滔滔的流水聲,知道離河底不遠了。就在這時,他聽到不遠處有人說話,便急忙躲在路邊的草叢中。說話聲越來越近,是從河底上來的,好像人很多。漸漸地,他聽清了他們的談話。一個說,“跑了一天,油水不大,不夠辛苦錢。”
另一個說,“還油水呢,簡直是白跑,真他媽一個個窮光蛋,下次出去之前一定要打聽好,怎麼也得找個有錢的人家。”
“土匪!一定是土匪!我錘子,倒了八輩子黴,怎麼就遇到土匪了?”聽到這裡他自已斷定。心裡不由得緊縮,一不小心,腳下的一塊石頭滑倒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石頭順著山坡滾下去,石頭撞擊石頭,在夜間發出很響的聲音。
“誰?出來!”一群土匪順著聲音找了過來,“再不出來我拿兔槍掃了。”
他知道兔槍的厲害,他不就是拿兔槍打死了人和人家的馬才闖下大禍嗎?這萬一他要是拿兔槍掃了過來,自已不是白白死了?想到這裡,他只好硬著頭皮走了出去說,“我是逃難的,我什麼也沒有。”
“什麼也沒有?搜!”一個土匪說著就動手在趙子健身上上下摸。隨即把他身上的那十文錢給搜出來了。
“還哄人哩,這是什麼?”另一個說,“還有那一包蒸饃,都沒收了。”
說完,幾個土匪把趙子健一陣拳打腳踢。
翻過洛河,天已經大亮。他感覺此時已經走出了險境,心裡輕鬆了許多。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
他走到一戶人家門口,他想討點吃的。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就鼓起勇氣去推門。門剛剛開了一個小縫,一隻狗就撲了出來。他立刻合上門,心咚咚直跳,立時出了一身冷汗。就聽見主人出來了,呵斥著狗。趙子健一隻眼從門縫往裡看,就看見主人穿著破舊的粗布衣服,肩膀上補著一塊大補丁,長長的辮子垂在背後。
等主人把狗叫到自已跟前就拿繩子把狗拴上。他就推開了門。
“叔,叫我喝點水。”趙子健滿臉堆笑地走進院門,只見那狗拼了命地向前撲著,似乎要吃了他似的。
“在這等著,我給你去端水。”主人看著趙子健說著就往回走。
“再給我拿個饃,叔,我餓了。”趙子健又說。
不一會,主人出來了。他端了一大葫蘆瓢水,拿著半個黑饃給了趙子健。
趙子健接過葫蘆瓢一口氣喝完,拿著半個黑饃感激地看著主人說,“叔,我走了。”
就又匆匆上路。半個黑饃兩口就吃完了,肚子咕咕地還是叫個不停,他想起了百錄大哥給他的那些蒸饃。又恨昨晚上那幾個土匪,就想象著把那幾個土匪一人一刀就地殺死在洛河坡上才算解恨。還有,那年他殺了清朝政府派來催糧狗官,就坐了大半年的牢籠,又判了死刑。要不是峰五大人那晚殺官相救,恐怕現在早就在閻王爺那裡了。
他忽然又想起了峰五大人。是不是可以去找峰五大人?跟著峰五大人幹那該多好,就殺那些爛官,為老百姓抱不平。到時,再把那些土匪全都殺光,殺淨。
這會,他終於有了目標,終於知道自已應該去找峰五大人。投奔峰五大人,或許能幹出一番大事來。於是,腳步邁得更快了。
不知不覺,就到縣城,在縣城東門口,他看見一堆人,就走了過去。
“高大人要在白水辦民團,希望有志年輕人快來加入。”一個身強力壯,軍官模樣的人大喊著。有好多人都在報名。
“什麼高大人?辦的什麼民團?”趙九思量著,於是上前問道,“什麼高大人?”
“就是髙峰五大人,你不知道? 當年殺了縣官在南街放糧的那個髙峰五大人!”
“知道,知道!”趙子健心裡一陣高興,很快上前擠進人群說:
“我報名。”
“叫什麼?”
“趙子健。”
趙子健的名字寫在了花名冊上。
“好,這邊來,跟我走,看看你這身衣服,咋這破爛?”
“棗刺掛的。”趙子健一邊說著一邊跟著那個人走進民團大院,大院裡坐北朝南有一排窯洞,那人把他領進第二個窯洞裡。他換了一身新衣服,飽飽吃了一頓飯,就跟著大家拿起棍子開始練武。天黑之後,他和大家躺在溫暖的窯洞裡,這個窯洞是集體宿舍。趙子健心想,總算有了一個安身之處,有一口飯吃了。而且,高大人又是自已的救命恩人,肯定是個大好人。他這樣想著就安然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