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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向日葵

街道上,一輛黑色保時捷緩緩駛過,褚離坐在車裡,風撫過臉,揉亂了他的頭髮。

在第三次路過王小寧家的麵館後,褚離終於忍不住了,他扭頭看向駕駛座上的連圖,“你當我瞎麼?一直帶我擱這轉圈呢?”

“吾主讓我多帶你幾圈,祂的意思是演員還沒就位,咱們不需要這麼早到場。”被褚離揭穿,連圖聳聳肩,表情有些無奈。

褚離沒有再說話,他瞥了眼車後座閉目養神的薩麥爾,也閉上眼睛,開始養精蓄銳。

等一會兒,可能就要拼命了……

沈城管理局分部只有赫山、孟晨、陳燃三個超凡者,他們還在忙著到處尋找連圖和路雲……

而且,就算赫山三人都在,恐怕面對神理會也幫不上什麼忙。

至於唐秋禮,褚離相信唐秋禮身為B級超凡者,管理局的十二位特等調查員之一,實力肯定毋庸置疑。

可唐秋禮壓根沒帶魔具啊!

魔具是超凡者的戰鬥手段,唐秋禮此時在醫院,而他的魔具還在管理局放著呢……

這和三國演義裡被胡車兒偷走了雙鐵戟,徒手迎戰張繡軍的典韋有什麼區別?

典韋,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曹操勇猛的保鏢,被曹老闆稱為“古之惡來”,驅猛虎過澗,力扛門牙旗……是書裡一等一的猛將。

但強如典韋這種猛人還是死了,死在武器被盜,“韋身無片甲,上下被數十槍,兀自死戰。刀砍缺不堪用,韋即棄刀,雙手提著兩個軍人迎敵,擊死者八九人。”。

典韋牛的一批,沒有武器還能提著兩人幹掉八九個敵軍。

唐秋禮應該也很牛,但褚離覺得他肯定比不了典韋,也不可能舉著倆護士去和神理會打架。

其實褚離並不是那麼願意去救唐秋禮。

他只是一個小小的C級超凡者,帶著一隻玩催眠的貓。

就這麼一個小角色,卻妄想去拯救牛逼哄哄的特等調查員。

開玩笑的好吧,對面可是神理會,一個裝滿了神明的恐怖勢力,人家巴不得自已去送死!

這種情況應該趕緊跑才對,有多遠跑多遠!

然後像小說主角一樣,揹著血海深仇艱苦修煉,待到神功大成時,再一腳踹爆神理會的大門報仇雪恨,最後在愜意的晚年時光裡偶爾緬懷一下當年的誰誰誰……

但是!

凡事都有個但是!

褚離不是主角,他真的很喜歡在管理局的這段時間。

和煤球過了好幾年顛沛流離的生活,世界都是冰冰冷冷的,褚離以為自已會一直這樣下去,哪怕某天死掉,也沒人記得,沒人知道。

可是啊,那個不苟言笑的男人忽然出現在褚離面前,自作主張地要做他的老師……

是,褚離知道唐秋禮更多是好奇自已怎麼會被神理會和暴怒氏族盯上,把自已當突破口來調查神理會和暴怒氏族。

這些褚離都明白,但就像是在寒冷冬夜裡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根燃燒的火柴就是她全部的溫暖了。

對十歲就沒了爹媽的褚離來說,唐秋禮和那根火柴沒什麼區別,唐秋禮的一點善意,那麼一點點的善意就已經足夠了,那已經是自已人生中為數不多的溫暖。

褚離很惆悵,道理他都明白,但是現實就像蠻橫的無賴一樣不講道理,他不知道自已的選擇是否正確,所以只能蒙一個看著順眼的答案。

唐秋禮默默地站在醫院走廊。

VIP住院部這層很安靜,此時走廊裡只有巡診的醫生和護士,兩個探病家屬,還有一個推著點滴架行走的病人。

巡診醫生看到站著的唐秋禮,連忙帶著護士快步上前,“唐先生,您怎麼在這裡?需要我為您做些什麼嗎?”

醫生表情關切,態度分外柔和,他可是知道面前這位這兩天住院,就連省政領導都來探望……

“謝謝,我不需要。”唐秋禮看都沒看這個態度超好的醫生,禮貌拒絕。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走廊盡頭的電梯上,在他的感知裡,一股猶如實質的精神波動都快要把電梯井給撐爆了。

電梯在緩緩上升,直到在唐秋禮這一層停下,電梯門開。

光,連成肉眼可見的線,彷彿被抽離一樣迅速流向電梯,整棟樓層變得灰暗下來。

巡診的醫生和護士,探病家屬,以及那個推著點滴架行走的病人,全都好似風化般破碎成塵埃,融進黑暗。

黑暗中,藍色的火被點燃,唐秋禮像是全身灑滿了燃油一樣,真正字面意義上的燃燒起來。

藍色紋路將唐秋禮的身體覆蓋,數不清的精神粒子在那些細密裂痕中奔流,將整個人包裹。

他凝視前方,藉著精神力的加持,可以看清從電梯裡走出來的人。

那人穿著一襲黑色西裝,身材挺拔修長,西裝上用金色絲線繡著一行行字元,像是西方某種古文字。

那是一個盲者,他雙眼緊閉,手持盲杖,步伐卻輕鬆愜意,帶著節奏感。

“你殺人了。”唐秋禮面無表情,眼瞳像是染上寒冰一樣,冷得刺骨。

盲者似是沒有聽到唐秋禮的話,徑直走到唐秋禮身前,才微笑著打招呼,“晚上好,唐秋禮先生。”

唐秋禮皺眉,“現在是白天。”

“不不不!”盲者連連擺手。

手中的盲杖在空氣中劃過,帶起陣陣漣漪,那漣漪漆黑如墨。

“我在哪裡,哪裡便是黑夜。”祂輕聲說。

燃燒著藍色火焰的拳頭衝破漣漪,砸在盲杖上,將盲者震得後退數步。

盲者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臉上依舊掛著微笑,“偷襲可不是一位紳士該有的風度。”

“為了懲罰你的無禮,將給予你傷痛。”盲者輕聲說,盲杖纏著光化成的細線插入虛空,黑色如墨一般在空氣中暈開,彷彿在水裡攪動,木質杖身穿透空間,直刺唐秋禮。

紅色的血液飛濺,血珠混著墨色從尖銳杖頭滴落,砸在地上濺起血花,唐秋禮低頭,他的胸口正插著盲杖。

唐秋禮有些意外,自已剛剛明明想要側身躲開盲杖,可身體卻不受控制,主動撞了上去。

但此時唐秋禮已經無暇思考這些,他伸手握住盲杖,想要將其拔出,可一道道金線從盲杖延伸出,像寄生蟲一樣扎入體內,在血肉中蠕動,纏上他的內臟,稍一用力五臟六腑便會被攪成肉糜。

“如果亂動的話。”盲者唇角微勾,輕聲說,“你會死哦。”

黑暗中,燃燒著藍色火焰的人胸口插著盲杖,頭上沒了天花板,周圍沒了牆壁,腳下的地板也沒了,整個走廊就像被粉刷用黑色顏料塗過一樣,只剩下極致的黑。

唐秋禮靜靜地站在那裡,他已經看不到盲者了,周圍沒有色彩,沒有聲音,什麼都沒有。

就好像被世界遺棄,孤零零站在黑暗裡,無法說話,無法哭泣,連死都做不到。

藍色火焰晃動,金線順著神靈紋路流淌,將散發著藍光的精神粒子一點點吞沒,然後染成黑色。

唐秋禮像是睡著了,雙眼緊閉。

他已經感覺不到自已的身體了。

“快死了嗎?”唐秋禮想著。

他沒有恐懼,沒有悲傷,也沒什麼可留戀。

記憶像是面破碎的鏡子,數不清的沒有邏輯的畫面像跑馬燈一樣閃過,然後在某一處悄然定格。

女人穿著白裙站在滿是向日葵的田野裡,陽光燦爛,女人笑容明媚,“秋禮,這裡有好多向日葵!”

圖書館的午後,女人坐在窗邊捧著《呼嘯山莊》,在暖陽下灑在她的頭髮上,彷彿披上淡金色的頭紗,她抬頭,表情哀傷,“秋禮,我不會像凱瑟琳那樣背叛愛著我的你……”

崩塌的隧道里,女人躺在廢墟中,一塊巨大的石頭將她大半個身體砸成肉糜,她的臉慘白如紙,眼神卻帶著慶幸,“秋禮,你來了,真好……”

“秋禮,你要活下去啊……”

她是誰?

她是……樂葵……

是我的……協理者……

是我的……未婚妻……

她……已經死了……

破碎的畫面化成光影飛速閃過,空白被填補,終於拼成完整的記憶。

“樂……葵……”唐秋禮輕聲呢喃。

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終於露出笑容,悲傷又灑脫。

他終於記起她了。

他,要去找她了。

唐秋禮睜開眼,瞳孔火紅如烈陽,

空氣中響起陣陣嗡鳴,猶如群蜂飛舞。

精神粒子開始躁動,它們蛻變成紅色,成了燃燒著的火,相互碰撞,就像被加速後的氘原子核撞上氚原子核。

足以撕毀一切的精神輻射被釋放,在唐秋禮周圍形成一個充斥著熱風和電弧的領域。

“呼……”他吐出一口氣,嘴裡從喉嚨處上湧的血在高溫下被蒸發。

精神力在燃燒著氣血,燃燒著四肢百骸,唐秋禮就像是臺對撞機一樣,無數精神粒子在他體內咆哮,碰撞,釋放出毀滅的力量。

他抬手,抓住插在胸口的盲杖,一點點拔出,纏繞著內臟的金線早已被能量湮滅,傷口處的血液還沒等流出就被蒸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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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粒子是一種帶有放射性的特殊粒子,每一個超凡者的精神粒子總數都是相同的,不同的是能夠使用的數量,腦細胞開發程度越高,能夠使用的精神粒子也就越多。

但有那麼一種禁術,“血肉燃燒”,以作為精神力載體的肉體做燃料,點燃精神粒子,用自已的血肉作為交換,來換取更多精神粒子的臣服,來換取更強的力量。

唐秋禮曾在那個幽深的隧道里燃燒自已,試圖追趕死神的腳步。

此刻,他再度燃燒自已,準備擁抱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