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沉思片刻，接著問道：“有件事一直困擾著我——你知道這些裝置需要什麼材料來製造身體嗎？我知道設施裡有反應堆，但僅靠電力，應該無法制造出人類的肉體。”

辛走向一個圓筒，輕輕觸碰它。白銀色的表面像液體般逐漸溶解，露出了筒內的透明玻璃。在充滿高透明度液體的玻璃筒中，一顆拳頭大小、發出紅寶石般光芒的球體靜靜漂浮著。

“這就是用來製造我們身體的材料。”辛冷淡地說道，眼神看著那顆寶石般的球體。

“那是什麼？”肖恩問道。

辛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其他筒裡也有相同的物質，每次用來製造姊妹們的克隆體。每當用完後，它會自動補充。”

“我本以為這些圓筒是用來……讓你們逐漸成長的。”肖恩說道。

辛輕輕笑了笑：“不，我們並不是在這些筒裡慢慢成長。克隆體一旦到達指定時間，就會瞬間生成，然後從隔壁的機器裡出現。”

“誰決定了這個‘指定時間’？”肖恩追問。

“‘塞拉諾’。”辛的聲音冷漠而堅定。

“聽起來像是‘塞拉諾’有自已的意識。”肖恩感到疑惑。

辛點了點頭：“母親們也這麼認為。”

“可是，那位侵入設施的男人是不是僅僅啟動了裝置，程式不過是按照他設定的來執行？”

“並不是。根據系統的日誌記錄，那個人只是重啟了機器，所有的操作都是‘塞拉諾’自行完成的。”

“所以，雙胞胎和你是因為‘塞拉諾’的意志而誕生的？”肖恩再次確認。

辛堅定地點頭：“是的，這是毫無疑問的。”

肖恩陷入了沉思。這個世界的“資料庫”竟然有自已的意志，或許這並不奇怪。舊文明時代的人工智慧已普遍存在，甚至被用作軍事用途。或許，‘塞拉諾’也具備這種高階功能。

就在這時，九天的聲音再度響起：肖恩，我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關閉。

肖恩沉聲回應：那就關閉吧。

隨著九天的操作，警告聲在耳邊響起，接著那些巨大的白銀色圓筒緩緩沉入地面，消失在地板下，房間裡的燈光也逐漸暗淡，只有警告燈的微光還在閃爍。辛看著這空蕩蕩的房間中央，緩步走了過去。

“裝置停了嗎，肖恩？”辛用毫無情感的聲音問道，似乎他還沒有完全消化這件事。

“完全停止了。”肖恩確認道。

辛站在原地，默然片刻，語氣中透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情感：“我一直夢想著這一天，甚至在夢裡無數次見到它的到來。但現在真正發生了，卻感覺如此空虛，完全不像我想象的結局。”

辛的面容隱藏在陰影中，肖恩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覺得這或許是最好的。他不知道辛此刻心中湧動的是喜悅、釋然，還是失落。但不論是什麼，那都是辛獨有的情感，不該被他人打擾。

肖恩靜靜地站在那裡，凝視著辛那白色的軍服在暗淡光線中的輪廓。

“走吧，肖恩。”辛低聲說道。

“你已經準備好了嗎？”肖恩問道。

“是的，”辛輕聲回應，“我們終於從這臺機器的束縛中解脫了。”

房間的入口隨著辛的許可權操作自動封鎖，從此再也無人能隨意進入。雖然‘不死的孩子’擁有的特殊許可權或許能夠開啟這扇門，但那將意味著必須面對戰艦上守護的式神。沒人會輕易冒險嘗試闖入這個早已被封鎖的地方。

姊妹們終於從設施的枷鎖中解放出來。至於這對世界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尚未可知。正如辛所說，既然資料庫的意志介入了，那麼製造姊妹們的行為或許也是有其原因的。不管怎樣，這個地方再也無法繼續研究所謂的“不死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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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真的要走了嗎？”古娜問江寧，語氣中帶著些許不捨。

江寧微笑著回答：“沒關係的，有了這個，我們隨時可以聯絡。”她揚了揚手中的攜帶資訊終端。

“是啊，不過……”古娜有些不情願地撇撇嘴，顯得有些失落。

雙胞胎也可以透過電波塔訪問資料庫，但她們的許可權有限，能做的事情不多。不過至少與江寧保持聯絡是沒有問題的。自從肖恩接受辛的委託後，辛他們的資訊已經被上傳到了九天的網路，這使得雙方能隨時透過終端互通訊息。

“我會再來看你們的。”江寧溫柔地說道。

“真的嗎？”古娜有些不確定，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安。

江寧轉頭看向肖恩，期待他的回應：“你也會來吧？”

肖恩聳了聳肩，淡然道：“如果有時間的話。”

“哈哈，肖恩可是‘老鼠’呀，時間對你來說應該不是問題吧。”古娜調皮地說，臉上帶著一絲笑意。

“古娜，哪怕肖恩確實是老鼠，但你這麼說也有些失禮了。”古伊娜糾正道，語氣溫柔但帶著些許責備。

“不是老鼠，是拾荒者。”肖恩嘆了口氣，隨後說道。

“那你們乾脆讓古娜來見江寧不就好了？”肖恩建議道。

“肖恩的基地在廢物城，對吧？真的可以去嗎？”古娜有些驚訝地問。

“當然可以。其實我也可以告訴你們我們真正的基地位置。”肖恩淡然道。

“真的嗎？”江寧聽到這話，眼中閃爍著驚喜的光芒。

“你們既然是江寧的朋友，那沒問題。”

江寧露出燦爛的笑容：“嗯，我們是朋友！”

“那就沒有問題。”肖恩確認道。

“真的沒問題嗎，肖恩？”辛有些關切地問道。

肖恩點點頭：“當然沒問題。對了，多謝在戰艦上的款待，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這麼美味的飯菜了。”

辛笑了笑：“別客氣。其實你們一直待在‘搖籃’我也沒意見，我真的很感激你們，尤其是肖恩，我欠你一個大人情。”

肖恩擺了擺手：“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碰巧有辦法解決罷了。”

辛想再說什麼，肖恩卻打斷了他：“那就這樣吧，以後如果我和江寧遇到麻煩，你能幫我們一把就行。”

辛露出一絲笑意：“那倒是，你說得對。古娜的話也沒錯。”

“雖然我不知道她說了什麼，不過在這個世界裡，人與人之間的紐帶確實很重要。”肖恩感慨道。

“確實如此。”辛微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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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別很快結束，畢竟這並不是永別。如果想見她們，隨時可以回到“姊妹們的搖籃”。大家都生活在同一個世界，重逢並不遙遠。

“你覺得她們真的會來嗎？”江寧問道，眼睛從周圍的全息顯示器上移開。

肖恩微微一笑：“古娜會來的。”

“那我們得介紹她們給克萊雅認識。”江寧繼續說道。

“確實。”

“還有家政機器人。”

“是啊，那個傢伙雖然有點嘮叨，但確實是個好幫手。”

“嗯，還有……”

說到這裡，江寧突然沉默了。

“怎麼了？”肖恩疑惑地問。

“我……好像有點太興奮了。”江寧低下頭，有些失落。

九天在肖恩的腦海中傳來聲音：最近江寧有點情緒化。

肖恩點頭表示認同，然後說道：“確實，我希望你能更自由一些。”

“自由？”江寧歪著頭，眼中閃爍著疑惑。

肖恩解釋道：“不要拘束自已。想笑的時候就笑，想哭的時候就哭。如果生氣了，也沒關係。我們喜歡的江寧，是那種……怎麼說呢……”

純真？九天在腦海中提供了幫助。

“對，純真。”肖恩補充道。

“純真……”江寧的耳朵從烏黑的長髮中露出來，羞澀地變得通紅。

“我知道你總是顧慮別人，怕給別人添麻煩，但你沒必要這麼做。”

肖恩看向窗外，瞥見遠處那些掛滿粗大電纜的高層建築。

九天在肖恩腦中繼續說道：這個世界的人大多都很不幸。江寧，你沒必要把別人的痛苦也揹負在自已身上。

江寧輕聲重複：“不幸……”

對啊，搖籃裡的姊妹們經歷了非常慘痛的命運。雙胞胎也是，儘管她們是由機器製造出來的。可她們展現給你的笑容是真實的，不是嗎？

“是的。”江寧點了點頭。

當然了，姊妹們的笑容背後，是她們曾經經歷過的血淚和辛的不懈努力。但他們還在努力著，這意味著他們還沒有放棄希望。九天接著說道。

他們自已都沒有放棄希望，如果你只是同情他們、為他們的苦難感到難過，那豈不是對他們的不尊重？想想，如果你辛苦了這麼久，終於能笑出來了，可有人完全不瞭解你的努力，只是來表達同情，你會怎麼想？

江寧苦笑著回答：“我會很難受，甚至會哭出來，覺得特別不甘心。”

所以啊，江寧，你還是保持你的活力吧。你活力四射的樣子，才是最好的。而且，我們也得找到自已的希望。

江寧笑了笑，堅定地說：“嗯。”

從“二十三區的鳥籠”到肖恩和江寧駐紮的幼兒園基地，路線已經徹底調查清楚，因此他們的裝甲車順利地穿過廢墟的街道，未遇到掠奪者的襲擊。

“看來在日落之前我們就能到達基地。”江寧一邊看著全天候顯示器上烏鴉偵查反饋的畫面，一邊說道。

肖恩點了點頭：“家政機器人一定也在期待我們回來，估計它已經無聊得快發黴了。”

江寧好奇地歪了歪頭：“家政機器人？可是我今天早上還給它發了郵件呢。”

“郵件？”肖恩愣了一下，腦子停頓了幾秒，然後不解地問道：“什麼郵件？”

“電子郵件啊。難道你從來不發郵件嗎，肖恩？”

“呃……我從來沒發過郵件。而且，我根本不知道家政機器人有這種功能。”肖恩驚訝地回答道，顯然這是他第一次聽說。

“睡覺前我經常透過終端和九天、家政機器人一起看電影。最近還和九天一起看過呢。”江寧輕鬆地說道。

“九天？”肖恩困惑地重複了一遍。

嗯？你在說什麼？九天裝作不明白的樣子。

就在這時，江寧指著遠方，聲音略顯緊張：“肖恩，那個……你看那邊。”

肖恩順著江寧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輛巨大的多腳戰車，它龐大的身軀在廢墟的遠景中顯得格外顯眼。

“那是‘薩斯卡奇’。”肖恩淡定地說道，然後問道：“還有其他什麼發現嗎，江寧？”

“是人，有個人站在戰車上。”江寧的語氣變得更加緊張。

肖恩迅速放大了監視器上的影象，仔細觀察那個人影。

“是‘守護者’。”

那對標誌性的鹿角，沒錯，是他。可他在這種地方做什麼？九天的聲音帶著疑惑。

肖恩搖了搖頭：“不知道。江寧，靠近‘薩斯卡奇’，我要和他談談。”

“明白了。”江寧點點頭，立即調整方向，朝那輛巨大的多腳戰車駛去。

維德爾靠近時，多腳戰車停了下來，但沒有表現出敵意，炮口也沒有轉向肖恩他們。戰車的複合裝甲覆蓋著灰色數碼迷彩，外加了一些老舊的沙色裝甲板，上面鏽跡斑斑。顯然，這輛戰車已經在廢墟中徘徊了很長時間，彈藥幾乎耗盡，多管導彈發射器和機槍都顯得無力。然而，裝備有光束武器的多腳戰車，即便在這種狀態下，依舊對肖恩和他的團隊構成潛在威脅。

站在戰車炮管上的，是守護者**雨**，她穿著一件黃色的雨衣。乍一看，她像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孩，尤其是那與人類類似的骨架更加容易讓人誤會。但她裸露在外的部分顯示出她的本質——她的骨架由舊文明的特殊鋼材製成，堅固輕盈，擁有極高的柔韌性。雨看起來像一具行走的骷髏，儘管守護者一般不會主動與人類為敵，但面對她們，依然無法掉以輕心。

即便是經驗豐富的傭兵，也不願輕易與守護者為敵。守護者在面對任何敵對力量時，都會毫不留情地將其徹底消滅。不少“鳥籠”曾被守護者摧毀，這讓他們的形象變得神秘且充滿威懾力，甚至一些宗教團體將守護者奉為神明，崇拜他們的力量。

不過，並非所有守護者都充滿敵意。肖恩曾遇到過一些對人類毫無興趣的守護者，甚至對觀察蜘蛛類變異體頗有熱情。雨和**卡因**，這兩位守護者，還曾在危機時刻救過他。而在“廢物城”，也曾有守護者主動擔任商隊的護衛。

“肖恩，你在這裡做什麼？”雨坐在炮管上，用稚嫩的女孩聲音說道。她那白銀色的頭骨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紅色的義眼微微亮著。

維德爾的防彈罩緩緩開啟，肖恩抬起頭，直視雨的紅色雙眼，平靜地說道：“我正想問你呢，雨，你在這裡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