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金瑤的身上,金瑤感到有些奇怪,他一直侍奉在陛下身邊,他怎麼不知道陛下寫了這封聖旨。接過聖旨一看,立刻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兒。沈知硯幼時跟著沈知深一起上學堂,習字都是沈知深親力親為,所以二人的字跡非常相似。只是有一點不同。如果一句話的最後一個字有捺筆畫的話,沈知硯總是喜歡拖長一些。所以這份聖旨顯然是出自沈知硯之手。
這位五殿下,真的是為了陛下著想啊。金瑤看著那封聖旨,眼眶微紅。他明白五殿下的良苦用心,自然要助他一臂之力,金瑤假裝仔仔細細地辨認著,良久才說道:“這封聖旨確出自陛下之手。”
有了金瑤這句話,朝堂上的大臣們都噤聲不語、面面相覷。徐安站在最前方,將這些人的臉一一記了下來。若是能等到這場危機解除,大梁的朝堂是該要進行一番大換血了:“聖旨已明,陛下抱病。朝堂一切事宜暫由本將軍代理,諸卿可有異議。”徐安說這話的時候,門口的御林軍將手中的長槍在地上震了震,發出的動靜讓有些膽小的大臣心臟差點停跳。
這不是商量,這是威脅。若是不答應,他們懷疑沒等南疆的人殺進來,徐安就能把他們給殺了。不敢再囉嗦,眾大臣紛紛跪下,高呼道:“但憑鎮國將軍吩咐!”
徐安點點頭,下達了他第一個命令:“今後本將若是再聽到有人散播開城門迎敵這樣的言論,本將一律按照軍法處置!”他頓了頓,環視一週,“另外,告訴王秉文,給我死守住滄州,務必等到安西軍的支援!”
就在徐安發表著他慷慨激昂的命令時,商時序就站在屏風後面,默默地注視著一切。他當然知道那封聖旨絕無可能是沈知深寫的,按照沈知深的性格,他覺得是希望徐安迴歸故里,不要再摻和到這些血雨腥風中來。排除了沈知深,那就只剩下一個人能做到這件事情了——沈知硯。
商時序承認自已確實有些低估了這位一直默默無聞的五皇子。在他還是伴讀的時候,他對沈知硯的印象並不是很深,只知道他喜歡跟在沈知深後面,性格也是謹小慎微。可如今看來,沈知深一手帶大的弟弟又怎麼會差勁呢?之前只是沒有他施展能力的平臺罷了,如今,他有了凌皓川做後盾,自然可以展現出自已一直被忽視的才華和能力。
“當初不該放了他的。”商時序在心裡默默想道。本以為他控制同命蠱發作,讓沈知深抱病在床,這群他挑選出來的廢物朝臣,會毫不猶豫地將滄州拱手相讓,可徐安本就擅於防守,他的突然到來,滄州恐怕要費一番力氣,才能吞下來了。
商時序轉過身,默默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他現在應該馬上去給布赫寫信,告訴他徐安回來了,滄州進攻要趁早,不然等到安西軍來了,事情就更加難辦了。可他的身子卻比腦子先一步做出了選擇,他來到了沈知深的寢殿。
昨天,他為了讓計劃順利進行,第一次主動驅動了他體內的同命蠱,讓他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驅動的很是小心,沈知深現在身體本就不好,一但掌握不好,沈知深隨時有暴斃的可能性。他現在就是想來看看沈知深的狀態如何,若是實在不好,那他就替他再去煎一副藥來。
緩緩地走到床邊,發現沈知深已經醒了。只是他都狀態看起來還是十分糟糕,他的臉色蒼白地彷彿一張紙,嘴唇沒有一絲血色,兩頰的肉都有些凹陷,看起來十分虛弱。自已的身體自已最清楚,昨日他得知三城被破後突然的吐血昏迷,就知道是商時序終於要對他下手了。對啊,留著他苟延殘喘了這麼久,如今梁朝氣數已盡,正是殺了自已替南疆掃除障礙的最佳時刻。
他醒來的時候寢殿只有他一個人,他費力扭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正是早朝的時間。自已如今根本沒辦法去上早朝,那些朝臣恐怕已經在商量投降的事情了吧。大梁百年根基即將毀於一旦,他沈知深到底有何臉面下去見他大梁的列祖列宗。
聽到有人在向他靠近,這個腳步聲他已經太熟悉了,他偏過頭,看著他,氣若游絲地說道:“恭喜你,你的復仇即將成功了。好了,對我動手吧。”說完,沈知深就閉上了眼睛,在迎接死亡的來臨。
想象中的劇痛沒有傳來,商時序就這麼看著已存死志的沈知深,心中五味雜陳。他們好像一直不瞭解對方。自已一直以為沈知深是為了邀功才做了謝家的監刑官,其實不是;沈知深一直以為自已想要他死,其實也不是。
商時序並沒有將自已的真實想法宣之於口,但還是說出了他覺得能讓沈知深想活下去的訊息:“徐安回來了。現在朝堂上由他來主持。”
沈知深睜開眼睛,露出了許久不見的疑惑表情,他現在本就虛弱,再配上這副表情,更是楚楚可憐:“徐安怎麼回來了?他不是回鄉了嗎?”
“這就要問問你的好弟弟了,他偽造你的字跡寫了封假聖旨,把徐安找了回來主持大局,而且大機率也將所有真相都告訴了他。”商時序說這些話的時候,卻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顯得他彷彿是個局外人一般。
這下子輪到沈知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沈知硯為了他打亂了商時序的復仇計劃,所以他才要留自已一命再做打算嗎?
“還有,大兗已經派了安西軍前來援助王秉文了,滄州不會那麼快失守的,你不用這麼擔心。”商時序自已沒意識到自已話語裡面安慰的意味有多麼的重,他說這些話就是為了想讓沈知深高興一點,不要那麼擔憂,他的病若是一直保持憂慮的狀態,很難好轉的。
商時序的話看來效果不錯,聽完之後,沈知深難得地笑了一下。滄州若是守住了,那中原的百姓大機率就可以免受這一場戰爭之苦了。至於自已毀了商時序的計劃,他們之間的仇恨留給他們自已解決,就不要牽連到無辜之人了。大不了,他把自已的命還給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