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周雲臉色蒼白,鮮血從他的傷口不斷流出。凌皓辰只覺得他現在心急如焚,腳步穩健而迅速,他的心跳隨著步伐的加快而愈加劇烈。
終於回到了軍營,凌皓辰首先讓身旁計程車兵去傳軍醫過來,在等待的間隙,凌皓辰準備先幫周雲將箭頭拔出來。
只見他拿來了一壺烈酒和繃帶,小心翼翼地開始幫周雲脫去鎧甲和裡衣,當他脫去他最後一件衣服時,他的手頓時愣在了原地。
只見周雲的胸前纏著一圈又一圈的繃帶。一個大膽的猜想出現在凌皓辰的腦海中,他仔仔細細地觀察起了眼前人,發現他的面板並不像他們尋常幹粗活的男子那般粗糙,而是細膩光滑的。他的喉嚨處其實並沒有突起,很是平坦。再結合之前周雲遠離大部隊,躲在一個大石頭後面,旁邊的那個染血的布帶。
所有的這些線索結合起來,只能得出一個結論——眼前這個他一直頗為欣賞的校尉竟然是個女子。
“殿下,軍醫來了。”他派去的那位士兵帶著軍醫回來了。
“別進來!”凌皓辰總算是從巨大的震驚中緩過神來,他大喝一聲,卻又覺得自已的反應太過不合常理,強行讓自已的語氣平穩些,“我已經幫周雲處理好了,就不勞煩軍醫了,留下些藥粉,你便去醫治別人吧。”
軍醫雖覺得有些奇怪,自已明明已經來了,為什麼不讓自已進去看一眼呢。但殿下都發話,自已也不好反駁什麼,還是轉身去醫治其他的傷兵了。
凌皓辰也不知道自已現在到底是一種什麼感情,他覺得自已應該氣憤。周雲這是犯了欺君之罪,欺騙了皇兄,也欺騙了自已。可自已好像並沒有生氣的感覺,更多的是想幫她隱瞞,而且似乎還有一絲竊喜。
凌皓辰甩了甩頭,現在當務之急不是糾結周雲是男是女,而是幫她先處理傷口。凌皓辰之前也不是沒有幫別計程車兵處理的傷口,可大概是知道了周雲秘密的原因,他這次處理傷口的過程格外的緊張刺激,等到箭頭拔出,將藥粉撒在她的傷口上,最後用繃帶將傷口包好。等到這個流程全部結束,凌皓辰的臉紅的都要滴出血來。
看來,這個傷口以後的處理都要本王親自來了,不能交給其他人。凌皓辰在心中這麼想道。
等到周雲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正午了,等到發現自已的傷處已經被人包紮好了,驚得他差點坐起來。那支箭射中了自已的肩膀,那自已的身份豈不是……
“醒了?”凌皓辰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那聲音中帶著疲憊。只見他眼下烏青,一看就是一夜未眠。他的眼神中帶著明顯的探究,似乎在等她的一個解釋。
周雲一看凌皓辰的神情,就知道他已經知道自已的女子身份。
“殿下不都已經知道了嗎?還要我解釋什麼。”周雲低下頭,看不清她的神色。
“你知不知道這可是欺君之罪,可是要掉腦袋的!”凌皓辰猛的站起來,拍了拍一旁的桌子,周雲硬生生從他口中聽出來一股咬牙切齒之意。
周雲只當他是氣昏頭了,但她卻抬起頭,直視著他,開口道:“殿下,等到班師回朝,我自會向陛下請罪,要殺要剮周雲都無意見。但是殿下,周雲從來就沒有後悔過。”
凌皓辰看著她,突然覺得自已好像從來都沒有真正認識過這個女子。終於,他問出了那個他憋了一天的問題:“你一介女子,不在家好好待著,為何要假扮成男子來這戰場上拋頭露面?”
周雲早就料到凌皓辰會問她這個問題,嘆了口氣:“殿下可知道,我本來不叫周雲而叫周芸,不是雲彩的雲,而是芸豆的芸。”她的思緒飄回了好幾年前,“我爹孃在懷我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名字,無論男女都叫周雲(芸),我娘身子不大好,我爹心疼我娘即將臨產,便準備去獵些野味替我娘補補身子,沒成想,卻失足掉下來山崖。我娘也因此早產,生下了我。我娘打定可我卻是個女孩兒。殿下你可知,在一個鎮子裡一個寡婦帶著一個女兒,日子過的會有多艱難。我娘沒了辦法,只得謊稱自已生了個兒子。取了名字叫周雲,從小就把我當男子養,有時候就連我自已都忘了我其實是個女兒家,只有每個月那幾天,我才能真真正正地意識到我不是男子,而是女子。”
凌皓辰聽了她的解釋,臉上多了一份動容,可他嘴上卻還是說道:“就算你女扮男裝是迫不得已,那待在你母親身邊盡孝不好嗎?當初向我皇兄要些金銀財寶,好好地回去過日子,又為何非要冒著被處死的風險來參軍呢?”
凌皓辰的話就如同一根刺扎進了周雲的內心,她露出了一抹無奈地笑容,她不知道她為何會有這種感覺。她閉上眼睛,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殿下,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接下來說的話。女子……也是有理想的,她們不一定就非要一輩子被困在屋子裡相夫教子,我們也想有更多的機會。”
周雲這話確實是超出了凌皓辰這麼些年一直被灌輸的觀念。從小到大,所有人都在告訴他,男主外、女主內。女子的職責就是相夫教子,管理家庭。似乎沒有人在意她們到底想不想,喜不喜歡。
凌皓辰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周雲的話了,周雲看出了他的窘迫,主動開口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好再說了什麼了。周雲一切憑殿下處置。”
“罷了,如今戰事吃緊。你身為校尉,自然不能突然消失。一切事情都等班師回朝後再做商量。”凌皓辰只覺得自已腦子裡亂的很,丟下這句話便急匆匆地轉身離開。
周雲目睹著凌皓辰離開,這屋子裡又變得空蕩蕩了起來。她重新躺了下去,自已苦心隱瞞了這麼久的秘密終於還是被發現了,可她內心卻沒有一絲慌張,反而卻有一股前所未有的輕鬆。
就算被處死自已也毫無怨言,陛下對自已已有大恩,騙了他確實是自已辜負了陛下的信任,但是她從不後悔。能以一已之身,讓世人們看到女子的身影,聆聽到女子的聲音,知道女子的力量,那自已也是死而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