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到官府的大殿內,李海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了。王大柱一看見這人,眼中的恨意止都止不住,沈知硯暗中碰了下他的胳膊,讓他沉住氣。
“老爺,他是打我們那個人的同夥。”刀疤就站在一旁,看見沈知硯的第一眼就認得出來,“說,你那個同夥在哪?”
“肅靜!”李海一拍案板,瞪了刀疤一眼,裝做一副冠冕堂皇的樣子,問道,“堂下何人?為何事而來?”
王大柱強壓下內心的恨意,跪了下來,道:“草民彩霞鎮王大柱,今日前來是想告發刀疤,今日闖入我家,毆打草民,強搶糧食,還差點擄走草民的幼妹。”
聽了這話,刀疤連忙在一旁也跪了下來:“老爺,冤枉啊老爺,我是奉您的命令去王家收人頭稅的啊,是他們不配合,都是他們的錯。”
“知府大人。”沈知硯此時開口道,“我大兗的地租和人頭稅的收取時間統一定在秋季,如今還只是春天,敢問這位公子是去收的哪門子人頭稅呢?”
李海將目光落在了沈知硯身上:“你是何人?”
“草民是誰並不要緊,如今要緊的是,這位公子似乎有假傳知府命令,私自收取稅收之嫌疑。”沈知硯這句話一下子給刀疤扣下了一個大帽子。
他偏頭指著沈知硯破口大罵道:“你少在這血口噴人。我才沒假傳命令呢。是知府老爺讓我去做的。”
沈知硯等的就是這句話,他故作疑惑地問道:“既然這位公子說是大人您命令的,那草民斗膽問一句,您是何時接到陛下的聖旨的呢?”
“哼。”一聲嗤笑從高堂上傳來,“看你這副模樣,估計又是一個讀書讀傻了的窮書生。”李海就這麼看著臺下侃侃而談的沈知硯,眼中充滿了嘲弄之意。
“你這樣的人,我也不是沒見過。之前就有幾個書生像你這般來這官府替他們鳴不平,你可知他們的下場是什麼?”李海眯起眼睛,笑道。
“草民不知他們的結局,但欽佩他們的勇氣。”沈知硯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懼色,不卑不亢地開口。
倒是比之前的兩個人硬氣些,李海在心中想著。
“他們都死了,被本官下令活活打死了。”這句話中的威脅之意已經很重了,李海仔細地觀察沈知硯的表情,想在他臉上看到退意。可惜他失敗了。
“知府大人,隨意打死別人,是違反我大兗律令的。”沈知硯說道。
李海嘆了口氣,以一種說教的態度開口:“律令的確是這麼規定的,可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彩霞鎮是李家的地盤,自然要按我李家的規矩來辦。向你這種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書生要好些年才能參透這個道理,可惜你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知府大人的意思是說,您李家的權勢已經越過陛下了嗎?”沈知硯這句話比之前所有的話說的都要重,並且他此時抬起頭來,就這麼直直地看著李海。
這句話一出,李海的臉上也帶上了些怒火,他隨手就將茶杯砸到沈知硯頭上,頓時,鮮血從他的頭上滴落下來。跪在一旁的王大柱不由得瞪大了雙眼,剛想開口叫門外那位武藝高強的公子進來,卻被沈知硯一個眼神制止住了。
現在還不到時候。沈知硯在心裡想著。
“陛下在一年前就下旨減少稅收,知府大人這般公然抗旨,究竟是您的意思,還是李家的意思。”鮮血順著沈知硯的額頭一直流到了下巴,但沈知硯卻像完全沒有感覺一般,咄咄緊逼,想要逼出李海的那句話。
“你算個什麼東西,竟然在這高堂之上公然編排我李家,你有幾條命敢這麼說。”李海越說越生氣,竟然直接從知府的位置走了下來,邊走邊說道,“我現在就告訴你,在這個地方,就是我李海,我李家說了算!”
說完這句話,李海就走到了沈知硯的面前,抬手就要打他。
沈知硯閉上眼睛,可李海的巴掌卻遲遲沒有落下來。沈知硯瞬間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只見他嘴角勾起了一抹笑,睜開眼睛,就看到凌皓川已經出現在了他的眼前,手死死地抓住李海高高揚起的那隻手。
“就是他,就是他。老爺,他就是那個把兄弟們打成這樣的人。”刀疤一眼就認出了凌皓川,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李海幫他們出了這口惡氣。
李海看著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已身邊的男人,雖然只穿著粗麻布衣,可渾身散發的氣場絕不是普通百姓能有的。而且,這張臉,他總感覺在什麼地方見過。
“朕怎麼不知道,這彩霞鎮如今竟是你們李家說了算。那明天,這朕的這個天下豈不是也是你們李家說了算!”
李海頓時想起來了,每年年末,所有京官都會逐一面聖述職,自已只是一個小小的京郊知府,每年都要等到最後才會面聖。而面聖的全程自已都是彎著腰低著頭的,因此自已一直沒能看到陛下的真容。直到去年述職的,自已退下的時候無意間抬起了頭,那是唯一一次自已看到了這位帝王的臉。
那時的凌皓川身著龍袍,頭戴十二垂旈冕。明明與眼前這個穿著樸素的男子沒有任何關係,可兩張臉卻在李海腦海中慢慢重合再加上他剛剛自稱“朕”。這個念頭逐漸在李海心中產生,他越想越心驚,出了一身冷汗都沒察覺。
“陛下,您怎麼來了。”沈知硯很及時地開口道。
沈知硯這句話讓李海徹底清醒過來,連忙面向凌皓川,跪下行禮,大聲喊道:“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凌皓川沒有搭理他,就任由他這麼跪在地上。徑直走到沈知硯身邊將他扶了起來,他一直就藏在這大堂內,看到李海傷了沈知硯的那一刻就起了殺心,再也忍不住了,出手攔下了李海的那一巴掌。凌皓川拿出隨身攜帶的手帕,先簡單地幫沈知硯處理了一下傷口。
而此時,大堂內的所有人見知府大人都跪了,都紛紛跪了下來。尤其是刀疤,他的身體憑藉本能跪了下來,但他的腦子還不清楚。剛剛知府大人叫他什麼?好像是叫他皇上?皇上是什麼人?怎麼會在這兒?
李海就這麼跪伏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汗水從臉上流到地上,都快形成了一灘積水。
等到沈知硯的傷口處理的差不多了,凌皓川緩緩走到李海面前,開口道:“朕問你,你剛剛說的話,可當真?”
李海閉上眼睛,深知自已怕是難逃一死,於是決定將所有罪責都攬在自已身上。只見他開口道:“陛下,是臣一時糊塗,臣願以死謝罪。但求陛下明鑑,這些都是臣一人所為,與李家沒有任何關係。”
“李大人這話可真是奇怪,剛剛在我面前還一口一個李家。怎的現在就要把李家拋開了。”沈知硯這句話簡直就是雪上加霜,直叫李海都沒有辦法為自已辯駁,只能連聲請罪。
“來人,先將罪臣李海革職收監。”門外的侍衛們聽了這話,不敢耽擱連忙進來將這位曾經的上司押走了。
“至於你。”凌皓川看向刀疤。
刀疤被嚇得都差點尿褲子,嘴上連連說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陛下饒命。”
“拖下去,斬立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