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風吹來，吹乾了林翩翩臉上的淚痕。

她雙手託著欄杆向下看去，28層的高樓彷彿一個巨人，靜靜地俯瞰著為了生活匆匆奔忙的芸芸眾生。

它在嘲笑他們嗎？畢竟他們如此渺小。

可再渺小的人，也有活著的權利不是嗎？

她還有母親，她還要還債，哪有什麼時間傷春悲秋，哪有權利要什麼臉面尊嚴。

電話響起，林翩翩看著“客戶顧南溪”幾個字，深吸一口氣，接了起來：

“林翩翩，我警告你，別想得犯賤勾引江凜。如果我和江凜還是沒有進展，你把錢退回來，立馬滾蛋！”

“好的，顧小姐。”

林翩翩平復著情緒，儘量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平和。

“呵——”

電話裡傳來顧南溪的輕嗤聲，滿是嘲諷與不屑。

林翩翩聽出來了，那意思是說，我打了你一巴掌，你還不是要不照樣為我服務？

她想起初見顧南溪時的一幕，不由地有些恍惚。

人與人之間，果然只有利益和價值。

一旦你沒用了，威脅到別人的利益了，你就會被毫不猶豫地甩開。

這是林翩翩初出校門上的第一課，她牢牢地記在了心裡。

......

吃辣一時爽，吃完火葬場。

整個下午，林翩翩都覺得胃裡火辣辣的。

川菜油膩，她吃的又是涼的，再加上吹了一下午空調，腸胃一下就受不了了。

她強撐著身子整理了一些資料，把剩下的任務交給了路菲，捂著肚子坐等下班。

路菲見她不舒服，關切地問她：

“翩翩，你沒事吧！”

林翩翩白著一張臉搖了搖頭：

“可能中午吃涼了，我休息會兒就好了。”

路菲沒當回事，繼續埋頭修改方案。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在辦公室坐了好一會兒，才起身慢慢地朝電梯走去。

這會兒等電梯的人已經不多了，她剛進了電梯，就看見江凜也走了進來。

林翩翩疼地說不出來話，她沒和江凜打招呼，扶著牆往後退了退，靠在了電梯後面的角落裡。

江凜見她不說話，也像沒看見她一樣，靜靜地站在她的正前方。

到了一樓，電梯門開了，林翩翩卻沒有出去的意思。

江凜扭頭，發現林翩翩整個人蜷縮在地上，額頭上鋪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看上去十分痛苦。

他有些慌了，迅速按下關門鍵去了地下車庫，幾步將林翩翩抱到了車裡。

林翩翩只覺得腸胃被一隻大手使勁撕扯著，疼得差點暈過去，根本沒精力去思考發生了什麼。

一路疾馳。

彭高接到電話，早早地候在門口。

江凜連停車場都沒去，把車停在門口就抱著林翩翩去了急救室。

半個小時後，林翩翩被護士從急救室推了出來，面色依舊慘白，不過神志看上去清醒了些。

主治醫生是個上了些年紀的女人，看起來頗有資歷。

她在病歷本上寫了幾筆，抬頭睨向江凜。

可能也是擔心病人的情況，她的語氣並不好：

“患者有重度胃潰瘍，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你作為丈夫也不知道提醒一下，就任由她肆意放縱，究竟是為她好還是害了她？”

彭高在一旁碰了碰江凜的胳膊，低聲逗他：

“丈夫？”

江凜沒理他，態度誠懇謙卑：

“大夫，我的錯，我以後注意。”

事情本來就是因他而起，雖然他本意並非如此，但好像只要他生氣了，事情的走向就完全不受他控制。

彭高有些懵，他什麼時候見過江大少爺這副低眉順眼的模樣。

上次陪床陪了三天，這次又急吼吼地把人送到醫院，這兩人，怎麼看怎麼不清白。

這是，又複合了？

彭高眨了眨眼，想問，又忍住了。

“那個，大夫...”

林翩翩有些尷尬，也怕江凜生氣，就忙著解釋了一句：

“他不是我...丈夫！”

這兩個字有些燙嘴，林翩翩好不容易才開了口，聲音卻低得像蚊子哼哼。

醫生還是聽見了，她扭頭看向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男朋友也一樣！關鍵你要自已愛惜自已才行！”

林翩翩還想解釋，看到醫生的表情，只好乖乖閉了嘴。

“家屬按方子取藥，一天三頓，飲食清淡一些。”

醫生把藥方遞給江凜，和彭高打了個招呼，離開了病房。

江凜皺著眉站在林翩翩病床前，看著她發白的小臉，抿著唇，不知道在想什麼，許久都沒說話。

林翩翩想開口，想到顧南溪對自已的警告，也沒說話。

氣氛有些過於安靜。

彭高有些待不住了，他正要找藉口離開，忽聽江凜開口：

“我去拿藥。”

“我陪你去。”

他跟著江凜轉身離開。

偌大的病房只剩下林翩翩一個人。

她盯著冷白的白熾燈，有些懊惱地咬了咬唇。

她剛答應顧南溪和江凜保持距離，好巧不巧肚子疼碰到了他，還被他送到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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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被顧南溪知道了，恐怕就不是一個巴掌的事情了。

惹惱了顧南溪，還不了高利貸，她和母親該怎麼辦？

她從床頭拿過手機，給許一諾發了資訊。

那邊很快回過來：

“寶，我馬上過去！”

她剛放下手機，江凜拿著藥回來了。

“怎麼樣？”

他走到病床邊，向林翩翩湊近身子，臉上滿是關切。

林翩翩聞到了一股清新的菸草氣息，夾雜著淡淡的木質香氣。

兩者混在一起，竟出奇地好聞。

林翩翩恍惚了一瞬，低聲說：

“沒事，謝謝江總！”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

“您快回去吧，我一個人可以！”

剛用完了就要趕他走？

江凜的臉色立刻變了變，語氣也蒙上了一層寒意：

“你是因為吃了我準備的飯才生病的，我不想讓別人說我對員工不負責任。”

一句話，既和她保持了距離，又將她架起來，無從反駁。

林翩翩沒再說話。

護士進來給她輸液，她血管細，紮了一針，沒扎進去。

江凜在一旁看著，眉頭緊鎖，臉色陰沉：

“你行不行，不行換人吧。”

護士紅著臉換了一隻手，又紮了一針，還沒扎進去。

江凜立馬就要起身：

“別紮了，換人吧！”

護士被他嚇到，臉漲得通紅，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林翩翩有些不忍心，拉住江凜的衣袖輕聲說：

“沒事，是我血管太細了。”

江凜怕扯到她，耐著性子坐回了椅子上。

護士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氣，第三針，終於扎進去了。

完成任務，她趕緊收拾了東西，逃出了病房。

林翩翩望著她的背影，有些忍俊不禁。

江凜板著臉看著她手背上的青色小孔，氣得忍不住出聲嘲諷：

“你還真是善良。”

林翩翩笑了笑，沒說話，一隻手將被子拉到下巴，閉上了眼睛。

她要睡了，他總可以走了吧！

沒過多久，她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

她剛鬆了口氣，床頭的手機響了。

腳步聲由遠及近，江凜返回來拿起了她的手機。

林翩翩伸手要去接，被江凜躲開了。

“密碼！”

他沒打算把手機給她。

林翩翩猶豫了一下，又聽到他說：

“還想再扎一針？”

林翩翩不敢再動，乖乖地念出了一串數字：

“741028——”

江凜的手頓了頓，快速點開了螢幕。

螢幕上，一個綠色的圖示在跳動著。

是母親打來的語音，她捨不得浪費電話費，除非她不接母親才會給她打電話。

江凜開了擴音，將手機放在了林翩翩枕邊。

“翩翩，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回來啊？”

秦靜雪的聲音柔柔的，滿是擔憂。

林翩翩看了江凜一眼，隨便扯了個謊：

“我在公司加班呢！一會兒就回去，您先吃飯啊，不用管我！”

“好，你注意安全！”

秦靜雪放下心來，掛了電話。

江凜挑了挑眉：

“加班？”

“我這是工傷，也算加班了！”

林翩翩當著領導的面貼臉開大。

江凜笑了笑：

“那是不是還要給你點補償才行？”

林翩翩也不客氣：

“如果江總願意的話。”

“你想得美！”

江凜樂了，伸手要在她額頭上敲一下，被她躲開了。

剛剛還輕鬆歡快的氛圍立刻陷入死寂。

林翩翩重新把腦袋縮排了被子裡。

江凜低頭看著她毛茸茸的腦袋，忽然開口問道：

“你密碼是誰的生日？”

“我爸的！”

林翩翩隨口答道。

答完又想，他問這個幹嘛？

她抬眸看向江凜，發現他也在靜靜地看著自已，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臉上忽然一片燥熱。

林翩翩不敢琢磨，用力閉上了眼睛。

幾秒後，她感覺被子往上移了移，隨後聽到一陣腳步聲向外走去。

她偷偷睜開眼，看見江凜並沒有離開，而是坐到了外面的沙發上。

她沒再管他，閉上眼睛裝睡。

迷迷糊糊間，竟然真的睡著了。

病房外面的會客廳，江凜板著臉給彭高發資訊：

“醫院的考核制度是不是有問題，什麼人都能招進來？”

彭高很快回了過來：

“怎麼了？沒伺候好你老婆？”

江凜瞅著“老婆”兩個字，眉頭舒展了許多。

彭高忽然撤回了那條資訊，重新發過來一條：

“怎麼了？沒伺候好你前女友？”

江凜氣得咬了咬牙，回了兩個字：

“滾蛋！”

彭高彎了彎唇角。

他就是故意的！

江凜那點小心思，真是藏都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