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見到三道身影,緩緩步向他走來時,整個人都僵住了,他死死盯著三人抬著的架子,一朵潔白的花,正獨自盛開。
直到三人走近,他才從恍惚中清醒,看向近在咫尺的擔架,被一襲披風覆蓋。
李二狗一字一句,把事情訴說了一遍,初八聽完,雙唇有些顫抖,他低頭看著身前的披風,伸出的手又顫抖收回。
夏胖子死了,那個無憂無慮,熱心又陽光的大男孩,就這樣死了。
這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任務,怎麼就死了,還死得如此憋屈。
是自已,害死了胖子,陳六耳,自始至終,只盯著他,胖子是被隨手解決的。
初八心頭沉甸甸的,普通的任務,他們小心一些,不會有危險,然而意外,卻發生了。
四人低頭,看著那朵潔白的花,許久不曾開口說話。
楊二郎心頭微沉,他看向神廟外,臉色難看,夏胖子,如果沒有私自離隊,就沒有這樁慘劇發生。
是愛心,還是大意,楊二郎說不上來,外面都是居民,若是力所能及,誰都會出手相救。
“潔白的花,會永恆綻放,每一個被神明眷顧的人,他的靈魂,會得到祝福,去往幸福的彼岸,在那裡,快樂生活″,初八伸手,按在胸口,輕聲呢喃。
楊二郎靜靜看著這一切,這個祝福,是神明書院獨有,每一個神眷者犧牲,都收到祝福,那朵潔白的花,具備非凡的意義。
他沒有打擾四人,抬頭看向昏暗幽藍的頭頂,失去了神器,整片空間,僅有愛琴海,在散發朦朧藍光。
楊二郎身形一晃消失,他要尋找,波塞冬的化石手臂,以及探索一番,這座神廟。
初八掀開了披風,一隻手顫抖伸向胖子的眼睛,輕輕一抹,用只有他自已,能聽到的話道:“胖子,無論天涯海角,窮盡時光之河,我必殺陳六耳″。
氣氛再次沉寂,過了許久許久,姬雪開口道:“去海邊,送胖子一程吧″。
初八機械起身,四人抬著架子,緩慢而沉重,向著海邊而去。
微風吹起四人幾縷頭髮,初八一角披風,被吹得翻飛,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幽藍的光線,明滅不定,將四人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老舊的廣場上,蘇尼翁角的人,見到四個年輕人走過,踏著古舊的街道,向著海邊而去。
他們都向著那個擔架,深深鞠躬,表情鄭重而肅穆。
火焰在海邊燃起,將四人臉龐映照得明滅不定,不遠處,一名老者,領著一群人,靜靜站立,手中託著一罈罈,獨屬於蘇尼翁角的酒。
直到火焰熄滅,他才帶人上前祭拜,過了許久,老者輕聲開口道:“年輕人,把他的骨灰,撒向愛琴海吧,讓他的靈魂,安息在大海的懷抱″。
初八聞言,眼睛閉上,過了許久才開啟,緩慢而堅決道:“他的家,在華夏,我們,要帶他回家\"。
老者聞言,不再多言,點了點頭,把酒水灑向火焰前的大地,留下四壇後,緩緩離去。
楊二郎搜尋一翻,找到了波塞冬的手臂,收起後,他看向一卷古老的獸皮書,許久後把書放下,沉思起來。
等他找到初八幾人,見李二狗抱著一個披風裹住的物體,一朵潔白的花,整齊向上,他心頭明悟,這是骨灰。
初八坐在一個欄杆上,看向幽藍的愛琴海,手中抱著一罈酒,仰頭喝下一口後,將酒罈拋向大海。
“走吧,我們回家,胖子,回家了″,初八大聲道。
五道身影,化為流光消失,蘇尼翁角的人,點將臺事後,會有人來救走,初八幾人知曉流程,胖子不會白白犧牲。
雲夢市,淅淅瀝瀝的小雨,下個不停,雨打溼了城市每個角落,昏沉的天空,壓抑且空寂。
老舊的院落中,涅柔斯眼中光芒流轉,如同看到一角未來。
涅柔斯起身,手持柺杖,他喃喃低語道:“託俄薩,我的女兒,我已經看到你的迴歸,很好,這很好″。
他邁開腳步,向著院外走去,落下的小雨,靠近她後便會詭異消失。
涅柔斯步履蹣跚,手拄柺杖,在地面敲擊聲,一步一步,走出巷子,向著大街走去。
柺杖有規律敲擊地面,他一邊走一邊端詳著每家每戶的大門,表情複雜。
“真是個偉大而古老的國度,人神和睦共處,讓人驚歎啊\",涅柔斯發出感嘆。
“大王叫我來巡山,我把人間轉一轉″。
“大王叫我來巡城,點杯奶茶加檸檬″。
兩個身披雨衣,頂著雨傘的身影,一邊唱一邊走,越過涅柔斯,緩緩回頭。
只見雨衣下,是一隻只老鼠在裡面遊走,撐起了整個雨衣獨立行走,有規律重複剛才兩句話。
“哼哈鼠將,見過尊敬的涅柔斯閣下,歡迎您來到,我的國度,華夏″,雨衣下的老鼠異口同聲開口道。
涅柔斯停下腳步,饒有興趣看著兩群老鼠,緩緩道:“小傢伙,你用這種方式打招呼,不是華夏的待客之道吧″。
“我本一凡人,無顏見仙神,今日得見海的老人,三生有幸,還請您見諒,晚輩以這種方式出場,實在是,怕您一巴掌拍死我,可見到神明,不打個招呼,實在不禮貌″,老鼠開口道。
廢棄的廠房裡,白祖妖正對著一面牆壁,自言自語,老鼠所說的話,和他嘴裡一模一樣,看樣子是他在操控鼠群與涅柔斯對話。
“小傢伙,招呼你也打了,退下吧,不要打擾我逛街″,涅柔斯平靜道,神色沒絲毫變化,他的身上,始終保持紳士而質樸的氣質。
“尊敬的涅柔斯閣下,不知您,是否需要個導遊,我華夏地大物博,怕您老人家不小心迷路了,這裡可不是奧林匹斯″老鼠口吐人言。
涅柔斯哭笑不得,他知道有個小傢伙,在窺探他,可這般怕死,又跑到他面前蹦噠,著實讓他好氣又好笑。
“你以為躲在廢棄工廠裡,就安全了″,涅柔斯說道。
工廠裡,白祖妖渾身一僵,他艱難抬頭,看了眼剛落下的雨水,一滴滴雨水中,倒映著涅柔斯似笑非笑的臉。
白祖妖臉色一垮,他緩緩開口道:“尊敬的涅柔斯閣下,我是您的,粉絲,崇拜您已久,幫籤個名″。
“好了,攔下我,有話就說,雖然我只是一道分身,拉不下臉對一個凡人出手,可是小傢伙,神明的威嚴,不容冒犯″,涅柔斯開口,語氣比起方才,快了幾分。
看樣子,他是不願意,和路邊一隻小螞蟻繼續對話,儘管這隻小螞蟻,很有趣。
“尊敬的涅柔斯閣下,我來是給您通風報信,您被偷家了″。
涅柔斯一愣,偷家,哪個家,“呵呵,儘管這冷笑話很好笑,可我耐心實在有限″。
“等等,等等,是真的,奧林匹斯的神殿,您本尊在,肯定沒被偷,您在地球深海,新建的那座宮殿,確實被偷了”。
涅柔斯眉毛一揚,竟然有人,知道他在深海建了座宮殿,他是分身,平時就住在那座宮殿中。
“999顆人頭大的夜明珠,鑲嵌著綠寶石,照亮水藍色的穹頂,雕刻精美的瑪瑙,陳設在金絲楠木的架子上″。
“82年的拉菲配上朗姆酒,邊上兩臺老式的機車,彰顯了您內心的狂野和不拘″。
“已經停產了兩百多年的老爺車,散發著獨屬於貴族老爺的痞雅愛好″。
無錯書吧“收藏的老舊煙桿,是您對於嚮往大海水手無聲的讚譽″。
“床頭櫃下,那本鋼鐵是怎麼煉成的,正訴說著一位博學老人,對於知識的熱愛″。
“第二本,誰是我心中的白月光,在描述一個老人,對於黃昏戀的渴望″。
“還有還有,暗戀這件小事這本書裡,夾著露娜的照片,哦,天啊,紅樓夢和葫蘆娃,這兩本也是老爺子您的心頭好,您真是擁有一顆年輕的心,收藏了蠟筆小新和光頭強的手辦″。
“房間的卡皮吧拉公仔,讓您顯得更加和藹可親″。
涅柔斯虎軀狂震,臉皮瘋狂抽搐,越聽臉色越黑,紳士風度已經蕩然無存。
他低頭抬腳,拿下腳下擦得發亮的小皮靴,金髮亂舞道:“說,是哪個缺得玩意,學人偷家的,那麼不尊老愛幼″。
“華夏特工,潛水艇007號,讓我代他,向您問好,您珍藏的那張,上海灘唱片碟,他幫你保管下一個一百年″。
雲夢市上空,剎那間雷霆密佈,電閃雷鳴,遠處的大海,怒浪滔天,捲起百米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