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
暗衛攙扶著瑲玹進屋，眼裡驚恐，不停喚著他。
瑲玹已昏死過去，身軀沉重地依在旁人身上，他渾身帶著血水，衣裳緊緊貼在身上，滴答淌著水。
左胸，赫然有著一道深深的刀口，鮮血不斷滲出，染紅了大片衣衫。由於溺水，他的臉色青紫，雙目緊閉，昏迷不醒。
小夭怔愣在湖邊，聽到阿唸的哭喊聲，思緒才被拉回來。晃晃悠悠進屋，見到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強忍著淚水，快速止血、上藥。
她雙手忙碌著，可眼神時不時瞟向屋外，每一個路過的黑衣身影都讓她心神不寧。
他一定受傷了。
阿念淚水決堤，憤怒和恐懼交織在心頭，她猛地轉身，對著周圍的人大聲怒斥：“你們軒轅的人，一定要救活他！否則，我定饒不了你們！”
她現在可管不了眼前的各氏族弟子到底誰是誰，誰又背靠誰，她只要救活瑲玹。
馨悅想要上前幫忙，雙手卻在身前顫抖著，不知該往何處放，“快，把我們帶的靈藥統統拿來。快！”
......
趙清默默退出屋子，腳步匆忙地出了宅邸。
她知道，他還在城裡。那淋著血水的背影，這一刻很想守護。
軒轅城，街巷縱橫交錯，千家萬戶，尋人如海底撈針。
趙清沒去深究能不能找到，只沿著街巷，輕輕喊一聲，又細細聽著回應。
“柳哥——”
“柳哥——”
夜風颼颼，她的衣裳浸了湖水，此刻寒意穿透靈魂。
一陣狂風颳過，她冷得瑟瑟發抖，腦中卻靈光一閃。
毛球！
它肯定跟著他。
“毛球——”
“毛球——”
她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迴盪，從城南到城北，腳步匆匆，一聲聲未曾停歇。
月光灑在冷清的街上，拉長她孤單的身影。
“死毛球——快出來！”
嘰嘰喳喳......
嘰嘰喳喳......
一團白色從黑暗中飛來，趙清黯淡的眼神瞬間有了光彩，懸著的心終於稍稍放下。
“他呢？”
嘰嘰喳喳......
“受傷就不能找個近點的地方先躺躺嗎？跑這麼遠來。”
嘰嘰喳喳......
一人一鳥聊著天，穿過一條條曲折幽深的小巷。
......
一座小院，清清冷冷，四周一片寂靜，只有兩間簡陋的小屋突兀地立在那裡。整個院子顯得格外蕭瑟，毫無生氣。
趙清進了院子，細細檢視，一間房的屋頂滴滴答答地落著水，低頭細看，才發現竟是血水。
她退了幾步，跳起來看，一個人影正躺在上面，見他沒有大礙，趙清高懸的心總算落下。
“毛球，有梯子嗎？”
嘰嘰喳喳......
毛球撲稜著翅膀，連連搖頭。
趙清嘆氣，在院裡轉了一圈，費力搬來一張桌子，又架了把椅子在上面，最後小心翼翼踩了上去。
嘰嘰喳喳......
見她搖搖晃晃，毛球緊張得恨不得顯出原型。
趙清艱難爬上了屋頂，見防風邶靜靜躺著，身上的黑衣有幾道深深的劃傷，破損處露出受傷的面板，他卻仿若未覺，不管不顧。
他只是隨意枕著手臂，仰頭望著殘月，眼深邃如海，讓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緒。
對於趙清的到來，他似乎早有預料，臉上沒有絲毫意外的神情，也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依舊那般專注地盯著夜空，彷彿整個世界都與他無關。
趙清輕輕在他身旁躺下，隔著一段距離，也一同望著那輪高懸的月亮。
......
月光如水，溫柔地灑在他們身上。
突然，她側身過來，用手撐著肘部，目光堅定地看向防風邶，說道：“我幫你殺了瑲玹。”
防風邶黑眸微動，似有一尾流星劃過，唇邊浮起一絲難以覺察的笑意，淺淡如煙，輕聲應著。
“可以。”
他的聲音低沉，攜著魅惑，悄悄潛入深深夜色。
趙清細看他身上的傷痕，思緒不由自主飄向那萬箭穿心的結局。
孤島之上，箭如雨，他就那樣撐在命運的盡頭，不肯倒下。
趙清的眼神愈發凝重，彷彿承載了千鈞之重，無比鄭重地直視著他，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地說道：“教我法術吧。”
那聲音中飽含著堅決，彷彿是從靈魂深處迸發而出的吶喊。
防風邶眼中湧起一抹探究，僅僅片刻之後，那探究之色便隱匿而去，又漫不經心應著。
“可以。”
見他回答果斷，趙清也不知他聽進去了幾分，又躺下，繼續看那夜空的孤月，“下次你和小夭姐去海島賞月，帶我一次好不好，只一次。”
防風邶閉上雙眼，過了片刻，才回了一句。
“不可以！”
嘰嘰喳喳......
毛球驚起，它不同意，趙清烤的肉最香，它想吃，必須帶上她。
趙清翻了個身，不想理他。
“別說我在這。”
防風邶聲音幽幽傳來。
趙清聞到一絲八卦的味道，來了興致，坐起身，湊到他身邊，“你們吵架了？”
防風邶雙眼緊閉，不想再說話，他需要消解一下狂風驟雨般的情緒。
......
小夭同樣在城裡尋了一夜，眼裡的哀傷，深不見底。
天邊泛起微光，她的身子極度睏倦，不知不覺，走到舞伎坊。
猶豫一瞬，走了進去，有氣無力地和小奴要了一間廂房。
進入廂房，小夭甚至來不及脫下髒破的外衣，便一頭栽倒在床上，不知是暈過去了，還是睡過去了，只覺得瞬間墜入無邊的黑暗。
第二日。
小夭一聲令下，讓人搬來一堆厚厚的醫書。
自此，她便每日吃住都在這裡，彷彿將外界的一切都隔絕開來。
每天，她都埋首於那些泛黃的書頁之間，廢寢忘食地閱讀著，時而眉頭緊蹙，時而若有所思。遇到看不明白的地方，她便飛奔回朝雲殿，和醫師細細研討一番。
夜深人靜，是她修煉的時刻，模樣專注，彷彿世間再無他物能夠打擾。
小奴和舞伎們見此情景，紛紛側目，滿心的疑惑。他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都不明白這奇怪的女子這般究竟是要做什麼。
於是，舞伎坊裡便出現了這樣有意思的一幕。
小夭在屋內全神貫注地研讀醫書，神情嚴肅而認真。而屋外，則是舞伎們輕歌曼舞，歡聲笑語，一片歌舞昇平。
這屋內屋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營造出一副古怪而又獨特的氛圍。
這也成為了舞伎坊一景，生意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