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蒼天古樹橫生的枝幹上。
相柳背靠著樹,依次開啟木盒子裡的藥瓶。
裡面的毒藥,要麼腥臭撲鼻,要麼冒著白煙,要麼顏色濃烈......
相柳冷笑一聲,玟小六的小心思他又怎麼會看不穿。只是可惜,自已用這毒藥並不是要下毒害人,如果真要殺人,何須如此拐彎抹角。
他隨便挑了一瓶,一口服下,面色如常。
在大部分的日子裡,他都喜歡這樣坐在樹上,吹著徐徐清風,賞著濃濃月色。樹下是他的責任與使命,只有樹上是屬於自已的一片天地。
......
剛踏入營帳,相柳神色一凝。
帳篷換新,桌椅擦得一塵不染,茶杯裡插著幾朵野花,還添了櫃子、書架、置物架,地上的獸毯明顯也打理過,角落裡一個火盆正躥著小火苗。
相柳僵了一瞬,把木盒子輕輕放在桌上,轉身出了營帳。
已是深夜,軍中大部分士兵都已入睡,相柳察看了幾個營帳,並沒有添置什麼物資。
“軍師。”
一支巡邏的小隊路過。
“那個,誰。”相柳想打聽趙清的去處,卻忘了她的名字。
“清兒姑娘,將軍營帳裡。”打頭計程車兵瞬間秒懂,乾脆答道。
原來叫清兒。
相柳點點頭,朝著將軍營帳走去。
......
營帳內,燭光搖曳,桌案兩側,洪江將軍與趙清正執棋對弈,氣氛緊張。
侍從見相柳負手而來,揭開門簾,以為相柳是來尋人的,忙解釋,“軍師,清兒姑娘與將軍正在下棋。”
相柳進了帳內,站在桌邊觀望,棋盤上的黑白廝殺,卻讓他感到一頭霧水。
相柳:看不懂!
“等等,等我看看,一二三四,五。”洪江揮掌停在空中,又數了數黑棋,抬頭大笑,“我贏了。”
趙清抿著嘴,對於剛才那一棋,後悔莫及。
“來啦。”
洪江起身拍了拍相柳的肩膀,嘴邊掛著笑,“你也來一局。”
趙清起身,給相柳挪出位子。
“義父,這是什麼棋?”相柳望著棋盤,發問。
“五子棋。”洪江臉上依然帶著笑,“清兒教的,這種玩法很簡單,無需過多佈局,適合娛樂。”
“夜已深,義父還是早些休息,我改日再陪義父下棋。”相柳掃了趙清一眼,“我營帳內的東西......”
“還是小姑娘心思細膩,怪義父,對你的生活缺乏關心,你屋裡那些新東西都是清兒佈置的,這些東西本來就該是你的。這些小廝。”洪江斂去笑容,語氣深沉,像是對某些人很生氣。
相柳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這種生活上的關心他太久沒有感受過,上一次還是床前伺候母親的時候。
那個時候雖然母親行動不便,但會關心他每一頓飯有沒有按時吃,衣服是否合身,母親去世後,不管是以哪個身份生活,別人都只關心結果。
見相柳愣神,洪江轉頭向趙清說,“快休息去吧。”
“嗯嗯,將軍也早些休息。”趙清點頭,腳步也很磨蹭,似是在等待相柳。
“義父。”相柳還想說些什麼,但行了禮,轉身出了營帳。
......
月明星稀。
兩人沉默走著,各懷心事。
趙清跟在相柳背後,直視著他挺直的背,白髮如夏夜銀河,在黑夜中閃著點點星光。
“相柳大人,擅自動了你營帳的東西,你不會生氣吧?我知道你不在意這些生活瑣事,但我實在覺得,覺得屋裡有點寒酸,作為軍師......”趙清小心翼翼說著,雖然自已很熟悉相柳,但在相柳視角,現在倆人算是陌生人。
相柳腳步放慢,繼續走著。
趙清大著膽子,“你不在的這幾天,我總覺得有人盯著我,不是正常的好奇驅使,更像是監視。不會是相柳大人的人吧?”
兩人走到了營帳口,相柳轉身看著趙清。
“監視你,沒有必要。”說完,轉身入帳。
“那可能是奸細吧,相柳大人要小心。”趙清漫不經心說著,拿了被子便自覺坐到獸毯上。
“明日送你回去。”相柳側身躺下,熄了燭火。
“好,這山裡白天熱晚上冷,前兩天還感染了風寒,軍營裡的醫師說幸好有藥材夠我用,否則小命不保。”趙清裹著被子,往火盆邊靠了靠。
黑暗中沒有回應,她繼續說著,“這山裡蚊蟲、瘴氣可怕的要死,萬一成規模感染,那可就是瘟疫了。到時候記得一定要隔離治療,最好現在就囤點草藥。”
趙清:該暗示的都暗示了,相柳啊,你趕快去囤草藥,不要再像上次一樣,為了草藥,綁架阿念,惹怒瑲玹,種下情人蠱,最後失了幾條命。
......
帳內比以往溫暖,相柳扯了被子蓋上,這被子似乎有點不一樣,有一股...味道。
正當相柳疑惑之時,床邊有聲音傳來,“相柳大人,這被子我洗過、曬過,放心使用,是不是有一股陽光的味道。”
趙清為了邀功,爬到相柳床榻邊,臉在火光中忽明忽暗,期待著反饋,一根手指戳著她的腦門,推開。
“睡覺。”
相柳的聲音輕輕的,聽不出情緒。
......
清晨,山中起了霧氣。
趙清啃著半個餅子,漫步林中,很是喜歡這如仙境般的地方。
“哎,快回來。”
一個蒼老的聲音遠遠傳來。
“醫師!”
趙清心情雀躍,小跑著來到醫師面前。
“清兒姑娘,跑到這後山來做什麼?此處地氣卑溼,霧多風少,溼熱重蒸,加以毒蛇、毒物的排洩物灑布其間,可不能隨便闖入其中。”
“山中不都是如此嗎?”
“哎喲,這可是瘴氣。”
聽到瘴氣,趙清倒吸一口涼氣,拉著醫師大跑著離開。
“醫師,那你怎麼跑到這後山來了?”
“軍師讓我寫治療瘴氣、疫症的藥方,我尋思還不到這瘴氣爆發的季節,索性來瞧瞧。”
醫師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但還是詳細說著。
趙清長舒一口氣,會心一笑,他聽進去了。
......
夜色將至,軍營燃起篝火,趙清已經溜達了一天,見相柳完全沒有送人回去的樣子,她也不敢催,如過去半個月一樣,索性自已找人玩,化身說書先生,講講另一個世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