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婉沒有拒絕,點了點頭道:“好。”
因為心情不好,她那原本明亮的兩顆杏眼都失去了神采,此時的她低著腦袋玩著筷子,像是一隻彎折著耳朵的小貓,等待別人的撫摸一般。
“你要不要喝點什麼?”
李煥之問道。
葉清婉抬了下眼睛,看了眼李煥之喝了一半的可樂。
這倒是讓他有些哭笑不得,把可樂忘她那裡推了推,說:“你要是不嫌棄的話,給你喝也行。”
葉清婉沒說話,也沒接過可樂,又低下頭去玩筷子。
看她的表情,嘴巴癟的跟個鴨子似得,眼眶也有些泛紅,感覺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一樣。
李煥之也不太想繼續吃了,扔下筷子說了句走吧,就領著葉清婉上車,一腳油門幹到了江邊。
粵東是沿海的,自然是少不了江河之類的水路。
開著車沒幾公里就能看到江河大橋。
李煥之找了個車流比較少的路段停了下來。
石灰色的大理石護欄在夜晚格外顯眼,道路旁的兩個路燈老化失修,昏黃的燈光不時閃爍,偶有幾隻飛蟲縈繞。
江面上吹來幾陣涼風,幾口兩雙倒灌入嘴中,讓夏天的燥熱感散去,舒服得整個人一哆嗦。
除了風聲,還能聽到江水激盪的聲音,嘩啦啦的,讓人很想尿尿。
遠處城市燈火依舊。
偶有貨輪劃破江面,激起漣漪滾滾,水聲潺潺。
李煥之所聽所看,忽然好想抽菸。
他舔了舔嘴唇,摸了摸兜裡的煙,看了眼葉清婉,最後嚥了咽口水,還是沒抽。
前世的時候每次下班都會到江邊來上一隻,這種習慣直到自己公司上市的時候還保留著。
這種刻在記憶深處的記憶,只有遇到特殊的場景才會被激發,就像現在。
葉清婉趴在大理石欄杆上,目光投向遠處,風將她的髮絲吹得很亂,她卻懶得去整理,依舊保持著眺望的姿勢。
李煥之這時才從車裡拿出那個早就準備好的煎餅果子,摸了摸,還熱著。
“沒吃飯,餓了吧,吃個煎餅果子墊墊肚子。”
他將煎餅果子遞到葉清婉的面前。
葉清婉愣了一下,看著煎餅果子沒說話。
李煥之還以為她是不喜歡吃,說:“別嫌棄啊,豪華版的,全料都加了哈,你不吃我自己吃。”
媽蛋,我之前創業的時候連加個火腿腸都不敢,現在豪華版的還被人看不上,受不了。
正當他要收回去的時候,葉清婉直接從他手中將煎餅果子奪了過來,然後嗷嗚一大口,吧唧嘴像是在嘲諷他一樣。
就在這時,李煥之從兜裡又掏出另一個煎餅果子,笑嘻嘻地說道:“我也有。”
“哼,幼稚!”葉清婉扭頭。
“哈哈哈……”
李煥之邊吃邊靠在欄杆上,看著遠處的城市的燈光,一座城市就像是一片苔蘚一樣遍佈在那裡這裡,毫無規律。
就像生活一樣,毫無徵兆地給予每個平凡人痛擊。
“哎,問你個問題,你覺得你一個人擁有愛卻沒有財富可悲,還是擁有財富卻沒擁有愛更可悲呢?”
李煥之忽然說道。
葉清婉毫不猶豫地說:“當然是後者,有再多的錢的也買不來愛!”
她本以為李煥之會反駁她,但他的反應卻很是平淡,他緩慢咀嚼著嘴裡的東西,點了點頭。
“這個問題其實是沒有正確答案的,選前選後其實都是錯誤的,你是後者,而我是前者。”
“一個人若沒有財富,擁有愛卻無法持久擁有愛,也是可悲的。”
“但有了財富,卻沒有愛,那也是可悲的。”
“就像人是無法同時擁有青春和對青春的感悟一般,如果有,那個人肯定是存在於虛構的電影中。”
李煥之的語調很平靜,他其實兩者都是。
自己沒錢的時候明明可以去擁有家人的愛,朋友的愛,卻沒有珍惜,而是去拼命獲取財富,等到最後真正有了財富之後,所謂的愛早就離自己遠去。
所以他很矛盾,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兩樣東西不能並存。
這兩個東西互斥嗎?
當然不是。
只是不能這兩樣東西很難同時存在在一個人身上。
“太難懂了。”
葉清婉嘟了下嘴。
“是啊,很難懂。”
這個問題他用了十幾年去探究,仍舊沒有答案。
“李煥之,我可以向你傾訴嗎?”
葉清婉忽然說道。
“樂意效勞。”
李煥之拍了拍胸脯。
“哈哈……總感覺有時像個成熟的大叔,什麼都懂。”
廢話,老子的靈魂都三十五歲了。
不過正常人的三十五歲確實沒自己的豐富啊。
畢竟是一腳踢破家徒四壁的男人,經歷豐富點也正常。
“說說吧,葉大美女遇到什麼困難了,看看我這個大叔能不能幫你解開心中的鬱結。”
解不開鬱結也沒關係,可以幫你解開揹帶。
“其實也沒啥……唉……”
葉清婉用手撐著腦袋,繼續說道:“其實吧,我和我哥算是兩個極端,我哥聰明的要命,我呢,卻笨的要命,幹啥都不行,所以家裡人都比較傾向我哥……”
葉清婉的家庭相當特殊,算是女方強勢,男方弱勢的局面。
葉清婉在她父親這裡算是獨一無二的,但在她母親那裡卻不同了,因為她母親有兩個孩子啊,還有個趙牧,而趙牧的能力比葉清婉強的多,所以她的母親自然偏袒趙牧。
那麼葉清婉的處境就相當尷尬了。
弱勢的爹強勢的媽,能力至上的家庭,破碎的她。
只能說有錢人的家庭真可怕。
“剛才是父親給我打電話,他在央求我去家庭聚餐,我不想去,然後母親就打電話來了,她說……說來不來都一樣,甚至不存在都不會有什麼變化……”
她頓了頓,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李煥之,我是不是個可有可無的人啊?”
“反正大家都不喜歡我,我覺得我也沒啥存在的意義,外聯部的大家都是表面上裝作跟我關係很好,實際上連個人跟我說話的人都沒有,外聯部部長也是哥哥讓我當的,在家裡母親看到我都煩,說我是個廢物,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我是很笨,但我沒有做什麼讓別人不高興的事情呀,為什麼大家都討厭我……”
夜晚,少女的悲傷逆流成河。
似比眼前的江河還要激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