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德拿著合同心裡一陣肉疼,這薄薄的一張紙可是大幾十萬啊,現在卻要給眼前這個嗜賭如命的傢伙。
老天爺是不是瞎了眼啊,我也是賭狗,為什麼我沒這種待遇!
段德極其不情願地將合同遞了過去,儘管翁堪的手指已經捏住了合同,他仍不願意放手。
他不服啊,太特麼不服了。
儘管這事情跟他沒太大關係,他充其量就是走個過場,但還是那句話,為什麼中獎的不是我而是他?
翁堪的手指微微用力,卻發現根本拿不過合同,因為那頭的段德根本沒鬆手的意思。
此時的段德滿臉都是不甘心,心裡極其不平衡,他也多麼想天上掉餡餅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那樣自己就可以每天吃喝玩樂,躺著都能有錢進兜裡。
想著想著他就有些失神,捏著合同的手指也不自覺間加重。
要不是張雷在背後咳嗽一聲提醒。
他彷彿靈魂歸位,看著眼前的翁堪臉色都有些變了,他才趕忙鬆開了手,有些尷尬地解釋道:“哦哦,不好意思啊,翁老哥,喝的有些醉……”
翁堪一邊哈哈笑著應付,一邊則迫不及待地簽字,按了手印,沒有絲毫地猶豫與懷疑。
可他們兩人都沒發現,站在他們身後的李煥之眼神冰冷如雪,藏著不易察覺的狠辣與暴戾。
嘴角微微勾出一個弧度,讓整張臉更顯陰鷙。
站在李煥之身旁的張雷看到他的表情,感覺雞皮疙瘩從後腦勺爬到兩條手臂,一股寒意和暖意不斷交替,從天靈蓋到尾椎骨。
這讓他不禁皺起了眉頭,臉色異常難看,嘴唇都有些發乾發白。
他發覺身旁的少年不再是那個跟老師說話都會臉紅的靦腆學生了,他變了,而是變成了一個心機頗深,善於算計的狠角色。
不對,應該是說他好像被奪舍了一般。
但,這不是該考慮的事情。
看著不遠處的翁堪已經簽完了合同,一臉春風得意。
卻不知道自己已經深陷囹圄。
張雷心裡嘆了口氣。
完了,他們兩個都完蛋了。
現在,只需要慢慢等了,他們兩個都得進去……
而這,只是因為李煥之小小地算了他們一波。
張雷不禁有點後怕,要是自己被李煥之盯上,估計要不了幾天也得進去蹲大牢了。
但是他選擇了和李煥之合作,這樣他們就成了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可這也只能保證自己暫時不會被李煥之盯上。
自己前不久還跟他提要加入好喝梅道理的事情,這還能行嗎?
自己是想賺錢,但不想拿自己的前途賺啊!
而且老闆是李煥之……
不!
不行,絕對不能加入!
這可能是個套!
他腦海裡只剩下一個想法:這個人很危險!必須遠離!
於是張雷打消了加入好喝梅道理的念頭。
有李煥之這樣的人在身邊,他可是連睡覺都睡不好,說不定哪天自己也給算計了,到時候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之後的事情,需要你來解決了,要是你中途反水,你知道後果的。”
李煥之語氣冷漠,不帶一絲情感。
張雷渾身一顫,麻木地點了點頭:“沒問題,你放心吧。”
說完,李煥之看了眼那邊的翁堪和段德,沒有表情,不知道在想著什麼,隨後他腳步挪動,走出了店門。
說來奇怪,原本晴朗的天空,此時卻烏雲層疊,不見片縷湛藍。
遠處時不時地傳來幾聲悶雷,讓本就壓抑的環境更加堵心。
一滴雨水砸落地面,濺起點大的水花,在地面上留下一個深灰色的洞。
不,不是洞,是雨水染黑了地面。
密如螞蟻的雨點砸落在地面上,原本灰白的水泥彷彿被潑了墨水一般,顏色深了幾個度。
雨。
開始下了。
李煥之抬頭看著天空連成絲線的雨水,內心毫無波瀾,他悠然點燃一支菸,重複吞吐著煙霧。
吐出的青煙飄散在漫天大雨之中,一抹青煙就像被子彈擊碎一般,穿透出一個又一個的洞口,最後蕩然無存。
“翁堪,你的結局是你罪有應得,這一世的我不會讓你再實行誆騙欺詐。”
“作為賭狗的你,牢獄之災只是或早或晚,而我,只是加快這個結果的到來。”
“至於段德,你只是被我順手解決的人罷了。”
“沉溺賭博的快感中無法自拔,最後鬧得妻離子散的蠢蛋,不配迴歸正常的生活。”
“要怪,就怪你損害了我的利益吧……”
這些言語迴盪在李煥之的腦海,煙霧隨風撲打在他的沒有表情的臉上。
他其實從未想過去報復前世危害他和他家庭的人,他本來是這麼想的。
可他沒自己想的那般寬宏大量。
一想到當時翁堪騙光自家的錢,父母一夜白頭,因為交不起房租一家人被迫在公園睡了一宿,瘙癢的蚊蟲叮咬感,黑的可怕的夜晚。
一夜家貧,帶來的是什麼?
是父母朝五晚十二的工作,是他們那一年都捨不得換的破舊衣裳,是妹妹沒墨水卻不捨得換的彩筆,是自己一個月都不敢吃一次肉而低血糖眩暈的一天……
這些痛,就像一根魚刺卡在喉嚨裡,劃破咽喉,腥臭無比。
他怎能放下。
他怎能不恨。
所以他選擇了報復。
為了前世的自己,為了前世的家人,為了前世的苦痛。
也是為了今生的一切……
可現在的自己,不像前世那般無用,他現在身價已經有了將近一千萬,就算翁堪來騙,也不會釀成前世的悲劇。
但,那也是因為自己才改變。
要是自己沒有系統,沒有財富,前世的悲劇會像子彈一樣襲來。
所以,悲劇,只能由他自己來阻止。
放過他人,是對自己的殘忍。
李煥之深以為然。
可是,為什麼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沒有那種大仇得報的快感,也沒有那種保護了家人的成就感。
反而……
空落落的。
他又吸了一口煙,忽地苦笑。
我知道了。
我在泯滅自己的感性。
我快要變成理性的工具。
無所謂了。
只要悲劇不會再演,就足夠了……
李煥之閉著眼睛嘆了口氣,又是一縷青煙從鼻腔和口中吐出。
雨。
變得更小了。
淅淅瀝瀝的聲音像是柴火燃燒時發出的劈里啪啦的聲音,細小,卻令人心安。
嘈雜的落雨聲,卻混著一個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一把黑色的雨傘忽然出現在面前。
持傘的人穿著一雙白色的板鞋,上面點綴著粉色的花瓣,白色厚襪包裹著細長白皙的小腿,讓人不禁遐想這雙鞋的主人是何許模樣。
一個柔和卻帶著些許惱火的聲音響起:“不許抽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