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食盒,是孝賢太后提前給你的吧。”
“她利用你對陛下的痴迷,告訴你食盒裡只是些溫補、促進男歡女愛的食材。”
“其實,食盒裡有一種藥材叫戟草,這戟草單吃本是極好的補藥。”
蘇櫻雪臉色大變,她確實給陛下吃過食盒裡的湯羹。
可孝賢太后也再三告訴過她,那些都只是補品。
在行房之前,男子和女子均可以食用。
“放肆!食盒裡的湯藥,本宮也吃了,本宮如今也好好的。若是有毒,為何本宮沒有毒發?!”
這就是孝賢太后的聰明之處,做任何事,都把自己撇得一乾二淨。
溫清清緩緩抬頭,一想到蕭濟鸞發病的樣子,心痛不已。
那個神仙一般的人兒,本應意氣風發的男子,卻只能纏綿病榻。
為了不讓她擔心,不在她面前表現出病痛,每日都喝大劑量的湯藥。
是藥三分毒,這個道理,就算蕭濟鸞不懂,難道太醫院的醫官們也都不懂嗎?
不過是他自己的要求罷了。
“那是因為,戟草這種藥,本是補藥;可若是與天南星這種藥材同時食用,會相互催化,變成劇毒。”
“陛下咳疾已久,過去兩三年,每日都需服用太醫院特調的湯藥鎮咳平喘,天南星是止咳良藥。”
“所以,你雖與陛下同食一碗湯。陛下中毒了,你卻安安無事。”
“胡說!”蘇櫻雪再也按耐不住。
“本宮不允許你詆譭孝賢太后,虎毒不食子,孝賢太后為什麼要這麼做?”
虎毒當然不是子。
關鍵是,蕭濟鸞他也不是孝賢太后的親兒子啊。
“為什麼?因為孝賢太后她急了。”
“她當年害死陛下生母季淑妃的事已經被陛下查到證據。”
“她指使大相國寺的僧人虐待陛下,並意欲在寺裡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了陛下。”
眼看蘇櫻雪仍是不信,溫清清追問道:“你與陛下自小就認識,還長陛下幾歲,肯定是記事的。”
“我且問你,陛下是何時開始體寒之症?是何時開始開始,夏季不敢用冰,但凡天氣冷一點,便會身子不適?”
“是不是從大相國寺回來後開始的?那年,文貴妃,也就是孝賢太后有孕......”
蘇櫻雪眉頭緊鎖,將信將疑,這句話像針一樣刺進她的心坎,全身都麻木起來。
溫清清上前兩步,掐住她的手腕。
目光所及,她的腹部柔軟異常。
本就沒有懷孕,腹部微微弄起,不過是用枕心之類的軟物墊著。
殺人不如誅心,溫清清乘勝追擊。
“是你,是你這雙手,親自給陛下下毒。”
“你幫著孝賢太后,不僅在謀算陛下的性命,還在謀算陛下的江山!”
“陛下與你,雖沒有夫妻之實,卻一直對你不薄,敬你重你。不管是作為妻子,還是作為臣民,你都有負陛下。”
蘇櫻雪的心裡防線依然全面崩潰,卻只能咬著牙強撐。
“本宮沒有!本宮......本宮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陛下,為了這萬世江山。”
人總是要給自己的行為,找一個邏輯自洽的點。
溫清清捏著她的假肚子,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你若是真的為了陛下的萬世江山,又怎麼會做出假孕這種事?”
“那日後,沒過多久,孝賢太后便宣佈你有孕。”
“因為她算好了時間,陛下中毒,最多活不過半年。等陛下薨逝後,到了時日,她便抱養一個母家的嬰孩,說是你產下的男胎。”
“她用太皇太后的身份垂簾聽政,掌控朝廷,整個天下還會是蕭家的天下嗎?”
“陛下,妾身錯了........”蘇櫻雪跪在地上,嗚咽著發出悲鳴。
她疾步撞向廳裡的柱子,“妾身萬死都不足以謝罪。”
“你給我回來!”溫清清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住她。
這一個個的,怎麼就這麼喜歡撞柱子.......
溫清清只想告訴她真相,絕對沒有逼死她的意思。
“蘇櫻雪!你是皇后,一國之母,怎能這般兒戲?!簡直是胡鬧!”
是啊,就算陛下再怎麼不愛她,再怎麼不與她親近。
她也是陛下親封的皇后,有冊寶和鳳印的皇后。
孝賢太后一直看不起她,她雖為中宮皇后,在後宮裡也是處處收到孝賢太后的鉗制。
平時,她也沒少做那些下作的事,所求不過是陛下的一點垂憐。
那日的事,現在看來著實十分古怪。
要不是孝賢太后非常非常及時的“恰好”出現,她還真不一定能進去太微宮。
芸嬤嬤是陛下身邊的老嬤嬤,從小在陛下身邊伺候,宮裡誰都會給三分薄面。
她雖是皇后,也不例外。
可孝賢太后不一樣,是陛下名義上的母親。
就算芸嬤嬤再不願意,也是攔不住的。
溫清清見時機成熟,蘇櫻雪對她的話,至少已有五六分相信。
“皇后娘娘,現各宮妃嬪已經在仁壽宮。宮妃們尚不知陛下已病入膏肓,不久與世人。”
“你身為皇后,理應出來撥亂反正,主持大局。”
蘇櫻雪捂住耳朵,搖頭道:“本宮.....本宮從未....你讓本宮想一想。”
溫清清從袖口裡拿出一塊玉牌,放到蘇櫻雪手裡。
“這塊玉牌,是你小時候送給陛下的。那時候陛下寄養在孝賢太后宮裡,性格孤僻。”
“闔宮上下,眾人拜高踩低,都只喜愛昭明太子。只有你願意陪著陛下,願意與陛下說幾句話。”
“你將自己腰間的玉牌送給陛下,說這塊玉牌是仙女廟的仙女賜給你的,會永遠保護他。”
蘇櫻雪握著玉牌,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原來,時間過得這麼快,一眨眼,十幾年就這麼過去了。
她與蕭濟鸞之間,也曾經有過一段很單純,兩小無猜的童年時光。
那時,她是他最信任的“雪兒表姐”。
她是孝賢太后的外甥女,孝賢太后自己無兒無女,便常常接她來宮中玩。
眾人都是熱熱鬧鬧的,只有蕭濟鸞是孤獨的。
或許,正是這份孤獨,讓蕭濟鸞在她眼中格外不同。
還是孩童的二人,會手牽著手爬到宮裡最高的城牆上,看飛鳥歸巢,看晚霞鋪滿天際。
只是後來,一切都變了。
若是沒有嫁給蕭濟鸞,而是嫁給普普通通的世家公子,哪怕販夫走卒。
她依然還是他心中,最值得信任的“雪兒表姐”。
她或許早已兒女雙全,她的兒女也會被他接進宮,抱在懷裡喊“皇帝舅舅”。
人生已經沒有回頭路,唯一能做的便是朝前看。
她收起玉牌,貼於心口。
這麼多年的心酸、委屈,在這一瞬間,全部都釋懷了。
也放下了。
“來人啊,伺候本宮梳妝更衣,本宮要與皇貴妃一起去仁壽宮給太后娘娘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