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錦城的第一個春節，就這樣過去了。

周圍有幾家住戶還放了鞭炮，陸家卻是很安靜。

原梅做了幾個硬菜，大家臉上才露出一些笑容來。

不管怎麼樣，年還是要過的，飯也是要吃的。

過去一年算不上稱心如意，但只要還好好活著就有希望。

陸老爺在開飯前說了幾句鼓勵的話，大家也互相道著“歲歲平安”。

為了節省蠟燭，守夜就免了，原梅這半年來真是一天不得休息，這下終於能睡個好覺。

勢必要睡到第二天太陽曬PP才起床！

很可惜，一早她又要起來做飯。

不過也算是睡得不錯了。

以前原梅覺得假期很短，眨眼間就過去了，現在十天的春節假期，竟然這麼漫長。

實在是沒事可幹啊！

每天望著外面的雪發呆，連去堆雪人都提不起一點力氣，嗯，坐著啥也不幹也是儲存體力的一種好方法。

到點了就做飯吃飯，吃完了不是發呆就是睡覺。

周圍的鄰居麼，也是沒有精力去認識了，現在天氣太冷，大家走路都是低著頭急匆匆的，根本連臉都沒見過。

姨娘們往常在府裡沒事幹的時候就繡帕子做衣裳鞋襪，現在也是見針線色變。

陸老爺倒是出門過幾次，也不知道去做什麼。

假期也很快過去了，原梅不由得在假期最後一天流下悲傷的淚水。

只想在家當鹹魚，不想去當牛馬啊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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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後馬氏對她們的態度好了不少，終於大發慈悲地免去了男孩們的那份工作。

惹得在同一屋做衣服的幾個婦人頻頻側目。

原梅知道這都是鈔能力的作用。

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是萬萬不能的嗚嗚嗚。

那幾個婦人一臉苦相，衣服也很破舊，每日瑟縮著一刻不停地做衣服，手上都是凍瘡，一看就是沒錢打點的。

馬氏當著大家的面宣佈了這件事，幾個婦人連頭也沒有抬一下。

孔方兄的力量不容小覷啊！

但四姨娘和六姨娘的活卻沒少，因為陸夫人和陸毓敏不幹了，也不再去那個院子。

原梅做衣服的速度快了起來，便幫著她們一起做，至於跟陸老爺告狀麼，估計也沒用了。

年後，大家才開始幹苦力幾天，陸老爺有天晚上很高興地宣佈了一件事——陸毓誠要去軍營做事了。

大概是文書一類的事情。

原梅瞥了一眼陸毓誠。

這段時間他也瘦了，但和眾人被榨乾了精力累瘦了不同，他更像是鍛鍊完之後的瘦，瘦而有力。

陸毓誠去軍營，顯然是件對陸家人很有利的事情，這天陸老爺十分高興，拍著陸毓誠的肩破天荒地跟他說了許多規勸的話，什麼“要聽上官的話，不得違逆”“認真做事，不得偷懶”“行事要謹慎，萬不可大意”之類的。

陸老爺估計正經的班是一天沒上過，說起道理來居然也是一套一套的。

但陸夫人不高興了啊。

第二天一早，她便叫住了陸毓誠：“怎麼說你也是大哥，嘉兒還小，你做大哥的要照顧弟弟。”

陸毓誠點頭稱是。

“這樣吧，你就把你在軍營的那個什麼活讓給你弟弟，你還是去礦上，有機會再讓嘉兒把你和老爺都調到軍營。”

“這恐怕不好吧。”陸毓誠很為難的樣子。

“你這無知婦人知道什麼？”陸老爺很生氣。

“我是什麼都不知道！你就忍心看著嘉兒手腳都磨破了，一輩子待在礦上嗎！嘉兒可是受過太傅的教導，他去軍營能做得更好，到時他得了上峰的看重，立下功勞，我們家也好早日洗清冤屈。”

陸老爺沉默了片刻，陸夫人的話打動了他。

太傅，那可是太子的老師，而且太傅也確實誇讚過陸毓嘉。

“母親，千戶大人認得我，若是讓嘉弟頂替我去，恐怕會惹得千戶大人不悅。”陸毓誠猶豫著道。

陸老爺這下也反應過來，當日他可是親眼見到千戶大人對陸毓誠的嘉獎的。

那天吳勇跟人聊起了軍營的事，陸毓誠去出了些謀略，得到了吳勇的認可，吳勇便把陸毓誠介紹給了千戶大人，千戶大人這才將陸毓誠調到軍營裡去做事。

“不成，”陸老爺搖著頭，“此事不必再說，嘉兒還是跟我去礦上。”

“誠兒，”陸老爺轉過頭看著陸毓誠，沉聲道，“你要好好做事，早日立下功勞。”

“孩兒明白。”陸毓誠掩過眼中的一抹冷意。

陸夫人還要繼續為陸毓嘉爭取，陸毓嘉已經受不了先走一步了，陸夫人只好閉了嘴，臉色十分不好看地進去了，午飯都是二姨娘端到她房裡去的。

四姨娘很高興，終於有一個人能離開礦上，去給陸家人爭取一個更好的未來。

其他幾個姨娘也是這樣想的，幹起活來興致也高了很多。

馬氏當然也聽說了，這天對她們格外寬容，做好的衣服都不檢查直接透過。

這些時日，原梅也大致知道了村裡其他流放之家的情況，像陸家這樣曾經很有地位的大戶之家基本上沒有，況且陸家可能還有起勢的機會，其他人基本上也沒有。他們都是犯了罪流放到此處，很多人可能就是錦城人，或許是犯了重罪，或許是得罪了人，或許是替人背鍋，總之，他們在這要幹活幹到死。

除非皇上大赦天下。

但這個可能性也很渺茫，而且大赦天下也是有條件的，不是什麼人都能得到赦免。

所以馬氏對陸家人的示好也很正常。

過了一段時間，聽說陸毓誠在軍營裡很是得上峰看重，還帶了一些上峰給的米回來。

因為陸老爺沒錢了，最近他們吃的都是紅薯煮糙米。

白花花的大米確實有一段時間沒見到了。

陸老爺十分高興地小酌了一杯酒，拍著陸毓誠的肩語重心長地對他說了不少話，無非是讓他早日立功解救一家人於水火之中雲雲。

陸毓誠也很受寵若驚的樣子，表示自已一定會好好幹，絕不會辜負陸老爺和上峰的期望。

父子倆和和美美。

陸夫人在一邊帕子都要絞爛了。

陸老爺當然是沒看見，想曾經他流連花叢什麼酒沒喝過，如今一杯最便宜的酒都能刺激得他興奮起來，於是他盯著陸毓誠道：“陸家的未來就靠你了！”

也不知道這話是真心的還是被酒精刺激的。

陸夫人當即色變，手指狠狠掐進掌心，用盡力氣才沒讓自已當場掀桌子。

原梅也很是無語，陸老爺這話明明就是在畫餅，但是怎麼就不能私下裡說呢，非得在陸夫人面前說，不知道她玻璃心聽不得這些嗎？

這下好了，陸夫人更是把陸毓誠當眼中釘肉中刺了。

陸毓嘉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那天他指著被人罵“廢物”的場景一直盤旋在腦海。

幾位姨娘如鵪鶉般縮起脖子，帶著孩子們悄悄出去了。

原梅也跟著出去。

現在天氣越來越溫暖了，雪化了很多，這意味著，等土地化凍之後，她們就要去開荒了。

從做衣服的坑跳到開荒的坑，沒有一個是好的選擇。

唉。

真難。

但很快，事情出現了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