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梅打了一罐水回去，以備萬一，她可不想摸黑出來打水，儘管月色照得外面挺亮的。
但她低估了這家人的心理。
一回到她靠近門口的角落裡，剛坐下，玉香便來傳話：“燒點水給老爺和夫人們洗漱。”
原梅真的無語了，洗個屁的洗漱，有盆嗎？有面巾嗎？有水杯嗎？什麼都沒有還要求這麼多。
揹著好幾個大包走了一下午，自已還忙活了一晚上，又是撿柴又是燒火做飯又是洗碗，沒一個人幫忙，只知道張嘴要這要那的，泥人也有幾分脾氣好不好。
原梅現在一整個就是爆竹，一點就著。
“要熱水沒有。”原梅沒好氣地道。
“你，”玉香跺了跺腳，又換了副楚楚可憐的神情，“梅子妹妹，你就去燒點水吧，現在天冷了，外面的水也不知道乾不乾淨……”
“乾不乾淨你都吃了不是？”原梅白了她一眼，“現在外面這麼黑，我就是頭驢子也要休息的吧？喏，那邊有罐涼水，漱漱口可以，愛要不要。”
原梅不想再跟她浪費口舌，閉上眼睛準備休息。
玉香跺跺腳回去回話了。
原梅說話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陸夫人聽了臉色當即就很不好看了，陸毓敏本想過來罵人，但看到那些士兵們凶神惡煞的樣子便沒動。
陸夫人跟玉香說了什麼，玉香又過來了，不同於剛剛鎩羽而歸的挫敗樣子，玉香這次趾高氣昂的。
玉香湊近了原梅，在她耳邊道：“夫人讓我提醒你，別忘了你的賣身契還在夫人手上。”
嗯，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噁心人。
就算抄家了，陸夫人等人也還是主子，原梅還是命不由已的奴婢。
原梅覺得有些事情還是提前說好大家相處起來才會比較愉快。
於是丟下玉香，徑直朝陸老爺走去。
“你要幹什麼？”陸毓敏叫著。
原梅微微一笑，想了想，跪坐在陸老爺面前。
“老爺，非常感謝您和夫人還有二公子給我這個機會，讓我沒有和其他姐妹一樣被賣掉，您和夫人真是心懷慈悲，讓我得以繼續服侍在你們身邊……（此處省略一大段違心話）。”
先昧著良心說幾句好話吧。
陸老爺的神情果然好看多了。
嘖~
“我是簽了賣身契的，自然誓死效忠老爺夫人和公子小姐，原梅絕無二心。”
才怪！
陸老爺點點頭。
不得不說，陸老爺長得也十分不錯，很儒雅的樣子。
咳，扯遠了。
原梅壓低了聲音：“今天我做的事情相信老爺也看在眼裡，如今大家都是一樣的境況，若是還像在國公府時那樣，恐怕會惹人注意。”
大家都是白身，憑什麼你高貴？還使喚這個使喚那個，生怕別人注意不到你？
陸老爺也不笨，明白了原梅的意思。
原梅接著道：“分內之事原梅絕不推辭，但是我一個人要顧著大家這麼多人，實在有心無力，您也看到了，我們如今要錢沒錢要吃的沒吃的，若是我倒下了……誰來做飯呢？”
原梅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似乎真的是在為大家考慮。
她說的也是實話。
陸家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要不是她帶了些食材餐具又一路做飯，恐怕一行人連口熱乎的都喝不上。
陸老爺想了想，也挺贊同原梅的意思，本來他也不是那種壓榨奴僕的人，便點點頭，道：“玉香？是叫玉香吧，從明天開始，你和原梅一起做飯。”
這真是意外之喜！
原梅可沒有要拉玉香下水的意思。
這是陸老爺說的，可不是我要求的哦。原梅朝玉香挑挑眉。
玉香簡直要氣死了！她才過了幾天有人伺候的好日子，又要回去當丫鬟，還是做飯丫鬟！
“老爺，我，我，”玉香又裝出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聲音柔柔弱弱的，好一朵美麗的白茶花，“原梅一直待在後廚，可玉香不會做飯。”
陸夫人卻冷“哼”一聲：“不會做飯，撿柴總會吧？”
“我，夫人，我……”玉香有些慌了，陸夫人居然不站在她那邊。
原梅倒是猜到了一點陸夫人的想法。
一個比她年輕的貌美女子公然對著陸老爺賣可憐，陸夫人怎麼看得下去！
“吵死了！”陸毓敏不耐煩地道。
玉香不敢說話了，恨恨地盯著原梅。
原梅才不理她，回去坐下歇息。
因為陸老爺發話了，陸夫人便讓玉香去打水來給她漱口。
無錯書吧見陸夫人臉色不好看，幾個姨娘也不敢使喚玉香去打水，自已又不敢摸黑出去，只好將就一晚。
陸毓敏感覺渾身難受，像有無數蟲子在爬：“娘，我想洗臉，身上……也黏糊糊的。”
陸夫人還想叫玉香去燒水，卻想起根本沒法洗臉洗腳，只好道：“敏敏乖，我們到了城鎮再去好好洗洗，現在……忍一忍吧。”
陸毓敏可太委屈了，她長這麼大還沒有被人拒絕過。但她娘說完這句就不管她了，只能作罷。
原梅以為自已會睡不著，畢竟地板硬邦邦的，也不知道有沒有蟲子什麼的，沒想到很快就睡著了。
可能是破廟太黑，又可能是今天真的累了，身心俱疲。
第二天，原梅是聽到動靜起來的，士兵們大多都起了。
陸家人都睡得東倒西歪的。
原梅先悄悄去上了個廁所，然後才拿著瓦罐和碗勺跟著張成等人去了水邊。
先洗個臉清清神吧。
嘶，真冰！
原梅認命地端著瓦罐回去生火燒水。
燒水的時候，看著煙氣冒起，原梅放空思緒。
突然，裡面傳來哀傷的喊聲——“姨娘”！
原梅一個激靈站了起來。
是陸毓誠的聲音。
她快步走進去看，陸毓誠正跪在大姨娘面前，他低著頭，嗚嗚咽咽的，烏黑的髮絲垂在地上，沾上了塵土。
其餘幾個姨娘都離遠了些，有孩子的緊緊抱著孩子，沒孩子的也不敢去看。
陸老爺和陸夫人都離得遠些，皺著眉。
陸毓敏有些嚇到了，縮在陸夫人懷裡，想看又不敢看。
陸毓嘉看著有些哀傷，想上前卻被陸夫人制止了，玉香則努力降低自已的存在感。
其實大姨娘好像還跟昨天一樣，靠在牆上閉眼休息，若不是陸毓誠的哭喊聲，原梅只會覺得她是睡著了。
原梅沒見過死人，有點不敢上前。
“好了，”陸老爺發話了，站起來走到陸毓誠背後，“還是，好好送你姨娘一程吧。”
陸毓誠抬起袖子擦擦眼淚：“是，孩兒知道。”
陸老爺說完便又回去坐著了，似乎是覺得自已做不了什麼乾脆什麼也不做。
陸毓誠站起來，因為起來得急還趔趄了一下，原梅都要不忍心上去扶一把了。
他環視四周，見到原梅時眼睛亮了一下，快步朝原梅走來。
“你知道去哪裡打水是嗎？我想給姨娘梳洗一下。”
真是個好人吶。
竟然沒使喚自已去。
原梅甚至有點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