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租的這所房子雖然有些老舊，但是被她收拾得很整潔，各式傢俱都有，當然也都有些老舊了，不過還好都能用上。

主要是這裡租金便宜。

住在這裡的人，也就不要求什麼環境了，但好在這裡遠離鬧市，有難得的清淨，只是附近有一所學校，會時不時傳來上課下課的鈴聲，但聽上去一點也不噪耳，反而會引起很多兒時的回憶。

此次重逢，文丹顯得安穩了很多，可能她骨子裡就是這樣的人，只是經歷迫使她變得有些放浪，但那只是表面。

我問她一個人住孤不孤獨啊，她說:“當然了，你完全可以想象，一個人待在空蕩蕩的屋子裡，有時候清淨得都能聽見自已的心跳聲！而且很多個夜晚，都難以入睡，偶爾還會很想念在那個小島上的生活，那裡雖然清淨，但有人陪伴，就不孤單。有時候我還會想起他，我的爸爸，想來他還是很愛我的，不然也不會在得知我的身份後對我言聽計從，躲了幾十年，我讓他自首，他就真去了。我覺得我已經原諒他了，只是嘴上說不出來，哎……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被判了幾年？”

我是真的不忍心告訴她大叔並沒有去自首，因為怕把牢底坐穿，而且他肯定不習慣監獄裡的伙食，沒有酒是肯定的，這對他是要命的。所以他選擇瀟灑地一跳，把自已融進了無邊的海水裡。

這樣說有點矯情了，應該說是跳海自殺了。但是死不見屍，也可能是他水性極佳，紮了一個很大的猛子，潛逃到國外去了。

這也說不定。

但是生活真的需要謊言的潤滑，我就強忍著不適，隱瞞著真相。

晚上我們躺在一起，因為她肚子已經很大了，所以不能側身，我就陪著她平躺著。

關上燈，屋子裡並不是很黑，城市裡就是如此，雖然是座小城市，黑暗中也總有各種光線穿透窗簾，將你的屋子映成了昏暗的色調。這種色調最適合講故事和抒發情感，或者是親熱，因為暗沉的色調裡最適合乾點很真誠的事情。

如果不是她身體不允許，我們肯定現在正在做呢。所以此時只適合像在島上那樣，開啟一臺收音機，傾聽裡面溫柔又有磁性的聲音:“親愛的聽眾朋友們，大家晚上好，這裡是**廣播電臺，歡迎您收聽本期的《午夜心聲》……”

有時候我會想，收音機中這溫柔的聲音，為什麼平時在人群裡聽不到？為什麼一定要藏在收音機裡？或者說是保留在收音機裡？記憶裡，收音機裡從來都是這樣的聲調，溫婉動人，就好像有一個人人都很溫柔的世界，在透過收音機對這個並不溫柔的世界傾訴著什麼。

但是現在的人，活躍在快節奏的短影片娛樂中，除了司機和鄉下老人，恐怕真的很少有人聽收音機了吧。當然還有心靈需要慰藉的人，才會特別珍視收音機裡那種在日常生活裡已經很難聽到的溫和人聲了。

是因為稀少而保留了原樣，還是因為保留了原樣才變得稀少呢？

有些想不明白。

她突然跟我說:“嗯……親愛的，問你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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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啊。”

“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兒？”

“都可以啊。”

“哦，那我就沒有負擔了，我怕你會重男輕女。”

“怎麼會呢，這都什麼年代了。”

“你看我們兩個，都沒有一個美好的家庭，所以一直過得這麼潦倒落魄，我不希望我們的孩子像我們這樣，所以你要好好愛她，好好教育她。”

“那當然了，肯定會的。”

“過了哺乳期，我就要走了，十年啊，如果我有錢，可以疏通下關係，表現好一點，可能四五年，或者時間更短就能出來。但是我沒有，告我的人卻很有錢，我估計我是很難減刑了。所以，我真心對你說，雖然你是我孩子的爸爸，但你……真的不要等我了！不是我矯情，也不是跟你客套，我是說真的。我沒那麼自私和自信讓一個人等我十年，就算你願意，我也承擔不起這麼大的恩情。所以，在你的能力和魅力範圍內，找一個女人吧，我不想孩子從小就沒有媽媽，至於我，如果等到我出來的那一天，你還肯見我的話，那麼我想……見見我們的孩子，如果孩子問我是誰的話，你就說……就說我是孩子的姑姑也行……”

說到這她又流淚了。

我其實不想我的生活中動不動就出現流淚的畫面，只是情之所至，不能自已，但這真的好像活成了一部瓊瑤劇。

我不知道該對她說些什麼，她接著說:“人其實都是自私的嘛，我也是有私心的嘛，我就想啊，萬一我出來的那天，你還沒有找到別的女人，又或者找了女人又分手了，但是正巧我出來的時候，你是一個人，說不定你還會接受我呢，那時候我們的孩子應該都上學了吧，說不定她也會十分喜歡我這個突然回家的媽媽，那該多好啊！你說呢？”

我撫摸著她的頭髮，心裡想著，我雖然愛你，但我不是個偉大的人，也許危難時刻我可以做到捨身為你，卻不一定有決心能夠在悠長而慵散的時光中為你等候十年。也許是我還不夠愛你，也許是我這個人還不夠善良和堅持。我不是什麼君子，但我也期望，如你期望的那樣，能夠在以後剛剛好地跟你重逢在一起。

所以我對她說:“別想那麼多了，以後的日子還那麼長，隨遇而安吧。”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那時候是冬天，屋子裡有暖氣，很暖和。只是心理上對溫暖的渴望，已經勝過身體上的，就像現在，我們牽著手頭靠在一起睡著，感覺是這般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