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雖然我還年輕，卻有了很多他人所不及的人生感悟。
我覺得人生中好多東西正是因為缺憾而變得美好、深刻、觸動人心，就像兩個相互喜歡卻不能在一起的人。
因為總有一種美好的期望把你吊在半空中，你難以企及上方的美好，也淪陷不到下方的絕望痛苦中，你在中間的位置起起伏伏、遊移不定，掙扎而又迷醉。
就像現在，跟她如此親近，看著她，滿心歡喜，可是以前說不出的情話，現在依然說不出。
雖然很喜歡她，但也知道她不屬於我。
她先開口:“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呃……挺好的啊，你呢？”
“我……也挺好的。對了，你……將來有什麼打算嗎？”
“一個沒上大學的打工仔，能有什麼打算呢，打工掙錢，努力生活，將來娶一個不一定很喜歡的姑娘，生兩個孩子，努力掙錢養家，平平淡淡過日子，我們這種沒上大學的人，這一生不就是這樣的麼？”
“哦哦，可能就是這樣子吧……”
是啊，當一個大眾普及的人生模板，可以嚴絲合縫的套用在你身上的時候，你的一生已經被寫出了最後的答案。
“那你呢？”
“我？不知道，畢了業再說吧，不過我想留在大城市裡，我喜歡大城市，熱鬧，繁華。”
“哦，那是當然，大城市好啊，大城市繁華，發達，不管做什麼都很方便！對了慧慧，你現在……有男朋友了嗎？”
“嗯，有了。”
我的心不由得抽了一下。
“哦，你們發展到什麼地步了？”
“嗯……準備畢了業就嫁給他呢。”
“哦，應該會嫁得很遠吧，那以後就更難見到你了。”
“是啊是啊……”
說完一陣停頓，時光又靜默了下來，像是命運出於對兩個相互靜好的青春的憐憫，擠出了一點點的空隙和機會，試探我們之間那點已經微乎其微的可能。
我做著無謂的掙扎:“其實……有時候我也會想啊，如果，我們兩個能在一起的話，那應該也挺好的，呵呵……但我知道，不太可能，我們不在同一個未來裡。”
“這……其實我也有想過，秋沐雨，我也一直都很喜歡你的，只是……很對不起，我不能為你捨棄很多。比如，我爸媽是不可能同意的，而且，你也沒有上大學，可能我更向往遠方大城市的生活，還有更精彩的人生，這些你都給不了我的。”
我終究還是在死心中清醒過來:“是啊是啊，我早就知道，所以也就不抱什麼期望了嘛。”
“其實也不用太遺憾，做朋友不也很好嗎？”
我看著美麗的她:“好啊，只是，做朋友之前……能不能滿足我一個小小的要求？”
“什麼啊？”
“能不能……讓我親一口啊？！”
“什麼？你說什麼？”
她瞪大了眼睛有些驚訝的樣子。
“能不能，給我親！一！口！！！”
聲音在曠野中傳出很遠很遠。
無錯書吧生平第一次這麼大膽，當然主要還是因為四周沒人。
我還是從前那個慫包。
她這次聽清了，表情一愣，卻看不出有什麼羞澀，倒是有些無奈，說:“你真是的……那好吧，反正也沒人看到，就一口，你親吧。”
我走過去:“你能不能閉上眼睛？”
“不用了吧，又不是小孩子了，都二十歲的人了，不用那麼不好意思吧？”
她的大方倒顯得我有些過分侷促了。
於是我迅速在她白淨的臉上親了一下。
因為在戶外，她的臉被北風吹得很涼，親上去的感覺，就像乾渴的時候抿了一口雪，一種沁心的清爽美妙！
我就像個小孩子，此刻我沒法大方，我心跳得厲害，臉也紅紅的！
可我偏偏又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你男朋友親過你嗎？”
慧慧眨了眨眼睛：“這是什麼話啊，這還用問嗎？”
“那，他每天都親你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啊？”
“呃……我就是想知道，你們現在有多親密？”
她突然皺著眉頭，有些無奈的樣子，隨即長出了一口氣，說道:
“你……我怎麼覺得，好幾年過去了，你還是一點都沒有長大啊？秋沐雨，我很認真地跟你說哦，單純，可以是年少時的優點，但不是成年後的優點。尤其是對一個男人來說，你都二十歲了，不是小孩子了，該成熟一點，現實一點了！你總這樣長不大，會拖累身邊人的。”
我不太明白她的心情，也不服氣：“你憑什麼說我沒長大呢？”
她有些唏噓地說道：“這都什麼年代了，你可能想象不到問‘一對大學情侶親吻過沒有’這種問題是多麼的可笑和幼稚。我不忍心傷害你，但我也不想看你一直這樣，你不能一直活在自已小小的世界裡，我今天就是要告訴你、要戳痛你，要讓你看到長大後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哪怕你不想看到。”
慧慧停頓了一會兒，緩了緩氣息，繼續說道：“你以為，大學旁邊那些日租房，和成人保健品商店都是誰養活的？是大學生，知道嗎？大學生成雙結對去日租房可不是為了補習功課！保健品也不是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的！哦，老天啊，我都跟你說了些什麼啊！既然已經說了，那就徹底一點，我這麼跟你說吧，男朋友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一個月我們就能用完一盒杜蕾斯的。”
她說得那麼波瀾不驚，我內心卻如五雷轟頂！
原來，你們，早就……
為了掩飾內心的慌亂，我假裝懵懂的說道：“杜蕾斯是什麼？你們怎麼用的啊？”
她也被五雷轟了頂。
於是用手捂住自已的額頭:“好吧好吧，是我錯了，我太邪惡了。你是個單純的好人，我怕我會把你帶壞了，但我會很珍惜，有你這樣一個單純的朋友的。”
說完，她突然上前來，大方的在我臉上親了一口。
這一吻，像是在對我們曾經彼此之間的喜歡，做了一個簡短的總結和告別。
然後我們就不再說話，繼續在雪地裡走了一會兒，就一起轉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