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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白龍潭邊的傻妞兒

我應該算是一個悲苦的人吧。

我常常這樣想。

因為,起碼世界上不會有很多人在很小的時候媽媽就死了。

起碼很多單親的被爸爸帶大的人的爸爸不一定是個酒鬼。

起碼有個酒鬼爸爸的人不一定住在一間偏僻的很少有人往來的簡易木屋裡。

起碼就算住在這樣的木屋裡,旁邊也不一定有一條火車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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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命運告訴我,所有不幸的假設,是可以彙集到一個點上的。

諸位,承讓了。

不過這麼跟你們說吧,不如意的事情多了,也就無所謂了,俗語說“蝨子多了不咬”,就是這個理。

悲觀看淡了,也就樂觀了,所以有時候就發現啊,生活也不是特別糟。

從小沒有沒有母愛能怎麼樣?看看那些成天被老媽嘮嘮叨叨得不勝其煩的人是多麼的可憐!

老爸是酒鬼能怎樣?看看那些被老爸望子成龍的眼神鞭策得不積極上進就覺得對不起祖宗的孩子是多麼的焦慮!

他們對我這種“老爸只顧喝酒從來不過問兒子成績”的生活,肯定是望眼欲穿、心馳神往的吧!

住在偏僻的簡易木屋裡又能怎樣?看看鎮子上那些左鄰右舍為了雞毛蒜皮的事勾心鬥角的人,你就會覺得住在一個偏僻的地方其實也蠻不錯的!

屋子旁邊有條火車道能怎麼樣?你就不覺得那種經常在夢境裡聽到火車“嗚嗚”拉著長笛“轟隆隆”地經過的人是很羨慕我這種有切身感受的人的嗎?

我還可以很驕傲地告訴你,火車晚上經過的時候,我的床都會跟著顫呢!

你說我的生活酷不酷啊?

所以我發現,人只要樂觀一點,很多壞事其實都可以變成好事。

呼………

你信了嗎?

希望你不會傻到相信我剛才說的那些自欺欺人的話是真的。

我還是很為自已的人生感到難過的,我常想如果我的媽媽沒有死並能每天陪著我長大、如果爸爸不是酒鬼而且會每天關心我的學習、如果我能跟大家的住處離得很近、如果我屋子附近是芳香四溢的花園而不是冷冷清清的火車軌道……那該多好啊!

有時候想著想著啊,我都會忍不住哭的!

但是這世界上不會有人看到我哭的樣子,永遠也不會!

我為什麼要像別人預料的那樣落魄呢?

哪怕是為了讓那些不喜歡我的人失望,我也要努力過得……很平靜很平靜!

這樣想得久了,時光就真的變得很平靜了。

我出生的地方名叫春風鎮,本來我們應該生活在鎮子上的,但不知為何,從我記事起,我就沒見過媽媽,據說是因為意外去世了。我和老爸遠離人群,一直生活在鎮子外面的這幾間小木屋裡。

小時候我也問過爸爸這個問題,他總是不耐煩的敷衍我幾句就過去了。

那時候,真的很孤獨。

一個人的時候,偶爾會跑到離鎮子不遠的一座小山下玩耍,那裡有一汪水潭,鎮上的老人說,那叫白龍潭!

傳說裡面有一條活了幾百年的白龍,是本地的司雨龍神,能保佑這一方,風調雨順。

老年間天氣乾旱的時候,還真的有人去白龍潭邊擺上貢品,祭拜求雨呢,後來一輩一輩老人逝去,年輕一輩沒了信仰,便慢慢斷了這個習俗。

人在小的時候,對這種傳說會有很強烈的好奇心,那時候我就在想,水潭裡面到底有沒有白龍?

很多次我在潭邊往水裡凝望了很久,眼睛都幹了,還是一無所獲,每次只能看見水裡的幾條小魚在遊動,還有水面上倒映出的藍天白雲。

慢慢的,我也失望了,以後再來白龍潭邊,也僅僅是打水漂拾趣罷了。

直到後來的一天,天空陰沉沉的,還下著小雨,我正準備回家的時候,突然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有些恐怖,彷彿從水潭深處傳來一樣。

耐不住好奇回過頭去,再次往水潭深處看去,卻看到幽暗的深水中突然亮起一雙巨大的眼睛……

我當時就被嚇飛了魂魄,腿都軟了,哭喊著跑回了家,很快就大病了一場。

等到身體恢復後,我逢人就說自已看到了白龍潭裡的龍。

結果,所有人自然都是一笑了之。

別人的不屑讓我很不服氣,在正午太陽高照的時候,壯著膽子再次來到白龍潭邊,咬著牙再往水裡看,結果水裡除了倒映出的白雲朵朵,什麼都沒有。

我自已都懷疑上次是不是看錯了。

就在我疑惑的時候,突然身後被人戳了一下,我一回頭,看到了一個呆呆的小姑娘。

跟我年紀差不多,頭髮散亂著,看上去傻乎乎的,一點也不聰明,而且身上溼漉漉的,還有一種魚腥味。

我們兩個大眼瞪小眼,看了對方半天。

我確定,並不認識她。

“你是誰啊?”

“我是我啊。”

一開口,更不聰明瞭。

傻妞兒!

該不會是個沒爹沒媽的傻孩子吧?

“你爸媽呢?”

她搖搖頭說:“沒有。”

我當時聽了,真是喜憂參半,憂的是這世界上竟然還有比我更慘的人,起碼我還有爸爸啊!

喜的是我終於遇見一個比我還慘的人了!

原來我並不是世界上最不幸的那個人。

這種對比產生的人生提升感,讓我對這個傻妞兒充滿了好感和憐憫。

我連忙從身上掏出我爸給我買的餅乾遞給她:“給,草莓味的,吃過嗎?”

她搖搖頭:“沒吃過。”

“可憐的孩子,給你了。”

“你真好,我已經好久沒吃過貢品了。”

我當時並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只見她沒撕開包裝,一股腦的把餅乾塞進了嘴裡。

我連忙生氣地掰開她的嘴把餅乾掏了出來。

“撕開包裝再吃,你是不是傻啊?”

“哦,我不傻,你才傻,你都不記得我了。”

她說話很莫名其妙。

不記得她了?

可我們分明沒有見過面的。

我只當是她腦子不清醒,撕開包裝重新遞給她:“快吃吧!”

傻妞兒剛要吃,結果突然一隻百靈鳥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一點也不怕她。

而傻妞兒就好像跟這隻百靈鳥很熟悉一樣,輕輕的撫了撫它的頭,把餅乾分給它吃。

這時候天空下起了小雨,越來越密,該回家了。

“我要回家了,你不會回家嗎?”

“這裡就是我家啊!”

傻妞兒,原來是個流浪的野孩子啊!

好可憐!